第五章 李奇微:向中國軍隊總司令官致意 「到漢城去!漢城有姑娘!」

3日上午,志願軍司令部情報參謀跑進彭德懷的指揮部,報告說他們在美軍的無線電報中截聽到了美軍準備從漢城撤退的對話。

彭德懷立即電個右翼縱隊的第三十九、第五十軍,以及北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迅速向漢城攻擊。

戰役開始以來一直困擾著彭德懷的懸念消失了:聯合國軍並不准備在漢城以北地區組織防禦以死守漢城。

彭德懷知道,中國軍隊對漢城的的佔領,將是一個震驚世界的事件,因為那裡是南朝鮮的首都。對於中朝軍隊來講,這是取得重大勝利的一個標誌。

但是,也許就是在同時,彭德懷的心中還是有一絲說不清楚的不安。

在高陽北大約兩公里的一個叫做碧蹄里的小村,第五十軍遭遇了美軍第二十五師三十四團一個營的阻擊。第五十軍的兩個連對美軍陣地發動了兇猛的進攻,戰鬥僅僅進行了20分鐘,美軍便被俘28人,其餘的全部丟下陣地向漢城方向逃跑。由於美軍逃跑的速度很快,和美軍配合作戰的英軍很快就發現自己已經暴露在中國軍隊的包圍和攻擊之中了。一個營的英軍在高陽東南的仙游里高地受到中國軍隊的圍攻,30分鐘後英軍士兵也丟下陣地逃跑了。由於高地對於遲滯中國軍隊對漢城的佔領至關重要,且英第二十九旅的一個重坦克營南逃之路也因此被切斷,所以,3日的整整一天,從議政府方向調來的英軍部隊達1000多人,他們配合從高地上逃下來的士兵,在2000多門大炮的支援下,對中國軍隊佔領的陣地進行了反覆的攻擊。中國軍隊的陣地前布滿了英軍士兵的屍體,中國士兵以誓死的血戰堅持在陣地上。進攻的英軍士兵看見在那個幾乎被炸平了的高地上,打不死殺不絕的中國士兵戴著從死亡的英軍士兵頭上摘下來的鋼盔,在烈火硝煙中時隱時現吶喊拼殺,這情景實在令他們心驚肉跳。

英軍士兵在整個朝鮮戰爭中,神差鬼使地始終走著厄運。

他們或是在美軍的指揮下被派往進攻的第一線,迎接中國軍隊猛烈的第一波進擊,或是在撤退中被美軍甩在身後與追擊的中國軍隊殘酷戰鬥。這次,當英軍意識到美軍已經溜之大台,不會返回來接應他們,再不跑就很可能來不及了時,他們便開始了向南快速的撤退。他們認為憑自己裝備先進的機械化運輸,中國士兵的兩條腿是絕對追不上的。況且,他們那支裝備著曾在二戰中讓德國人吃盡苦頭的「百人隊長式」坦克的坦克營,會給僅僅只有輕武器的中國軍隊一點顏色看看的。

但是,他們不曾想到,這恰恰決定了英軍第二十九旅著名的「皇家重坦克營」悲慘的命運。

四川籍士兵李光祿是中國第五十軍的一名爆破手,他白天跟著連隊在荒涼的小路上急行軍,小路上不見一個人影兒,他心裡摘咕:不是在追擊敵人嘛,是不是走錯了路?這條道哪像是有人走過的?正想著,前邊傳下一串命令:「準備好爆破筒!」

「準備好炸藥!」

「爆破手上來!」

李光祿跑到前邊,排長說:「聞到汽油味了沒有?現在我們正在小道上和公路上的敵人並排著比速度,要超到敵人的前邊去!要準備打鐵傢伙!」

在不停的翻山越嶺之後,連隊進入到一條山谷里,山谷里鋪滿白雪,一條公路黑漆漆地卧在白雪中間。

連長說,這個地方叫佛殊地。

在公路邊埋伏,中國士兵一律反穿棉衣,棉衣的白里子使他們趴在雪地上不容易被發現。向南急行軍時出的汗把棉衣濕透了,現在調頭向北趴著,西北風一吹,棉衣立即凍得鐵板一樣硬。

李光祿覺得很冷,還很餓,肚子咕咕地響個不停。他抓一把雪塞到嘴裡,並把腰帶系得更緊了一些。一個念頭總是纏著他:我們在這裡等什麼?我們是不是已經在敵人的前面了?好像是有股什麼吠兒,是汽油味?

正想著,北面公路拐彎處,閃出一道燈光,然後是一長串的燈光。

大地一下子顫抖了起來,傳出轟隆隆的聲音。

敵人的坦克!而且很多!

突然,在坦克隊伍前邊的一輛吉普車起火了,埋伏在雪地里的中國士兵開火了。接著就是猛烈的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

山谷被火光照得通紅。

坦克向中國士兵衝過來了!

李光祿不由得緊張萬分。當炸坦克和汽車的爆破手,是他自己要求的,而且還表了「把敵人的坦克炸成死烏龜」的決心。

說是那麼說,可真的要炸坦克,李光祿從來沒幹過。聽說坦克刀槍不久,專門往人身上壓,一壓人就成了一塊肉餅。沒有膽量的人看見那東西稀里嘩啦地開過來,嚇也能嚇得半死了。這時,身後二排的機槍響了,打在為首的那輛坦克身上,像敲小鑼似地叮叮噹噹亂響,而坦克不在乎地呼啦啦開過去了。

李光祿手心出汗,正罵自己這個爆破手怎麼能讓敵人的坦克從眼前就這麼開過去的時候,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來,接著就是指導員的聲音:「同志們!三班長周士傑已經炸壞了一輛坦克,向三班長學習呀!」

李光祿一個鯉魚打挺,抱著炸藥包,和爆破小組的人一起沖了上去。

敵人的第二輛坦克停下來,轉動著炮塔向四面射擊。

小組中的楊厚昭首先拿著爆破筒向坦克撲上去。他想從稻田斜著接近公路,稻田離公路的路面有兩米高,全是雪,他爬了幾次都滑了下來,最後跟著坦克跑了幾步,才上了公路,並且把爆破筒塞進了坦克的履帶里。但是,還沒等楊厚昭卧倒,坦克履帶就把爆破筒甩到稻田裡爆炸了。接著,小組的劉鳳岐又上去了,這次他拿的是一個大炸藥包,足有10斤,他上了公路,把炸藥包放在坦克前面的路面上,點燃了導火索。但是,炸藥包還沒爆炸,坦克就碾了上去。

李光祿知道就要看自己的了。

他抱起一個更大的炸藥包爬上了公路,他把身體儘可能低地貼在地面上,眼睛盯著前面的坦克。坦克走幾步,停下來射擊,然後再走幾步,鋼鐵的履帶壓在凍得堅硬的地面上,吱吱扭扭地冒出火星。濃重的汽油味撲過來,讓人喘不過氣來。坦克機槍射擊時進出的彈殼下雨似地四處亂濺。李光祿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看這鋼鐵的東西,他感到這東西是那麼的巨大。他在地上滾動,避免這鋼鐵的傢伙壓到自己身上,他在腦海中不停地算計著導火索燃燒的時間和坦克的速度,以盤算出炸藥包置放的位置。最後,李光祿把導火索一拉,將炸藥包向他算計好的位置一推,翻身滾到稻田中。就在他的滾動還沒有停止的時候,只聽得~聲天崩地裂的巨響,李光損覺得自已被拋起來,又掉下去,頓時昏了過去。

李光祿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來的時候,他覺得胸口劇烈地疼痛,渾身像散了架一樣,嘴裡很咸很苦。吐出幾口鮮血之後,他趴在地上啃了兩口雪,這才清醒了一些。他倒在稻田中的碎冰上,身上還壓著一大塊凍土。他向公路上看去,一團巨大的火焰在熊熊燃燒,嗆人的濃煙貼著地面滾動。他爬起來,看見這輛坦克冒著火斜在路邊,後面不遠的地方,還有一輛坦先在燃燒。不知是被誰炸毀的。

佛殊地山谷在短時間裡就變成了一片火海。爆破簡、炸藥包和手榴彈爆炸發出的閃光連成一片。公路上和稻田裡,幾輛坦克已經著火,其他的坦克亂鬨哄地到處亂開,它們互相碰撞著,發出很大的撞擊聲。爆炸的聲音和喊殺聲在山谷里回蕩,到處是奔跑的人影。

李光祿又抱起一個炸藥包向一輛坦克衝過去。

突然他聽見劉鳳岐在喊:「沒有炸藥了!」

李光祿往指揮所跑。在指揮所里,營教導員看見李光祿渾身是血。

「你負傷了!快包紮!」

李光祿說:「我要爆破器材!」

這時傳來營長的喊聲:「快看,一個大傢伙!」

李光祿順著營長的方向看去:一輛他們從沒見過的特別巨大的坦克正開過來,速度很慢,看上去像一座山包在移動。坦克停了一下,他管中突然噴出一道光芒刺眼的火,頓時,公路邊的一間茅屋燃起了大火。

這是英軍第二十九旅「皇家重坦克營」的巨型噴火坦克。

李光祿抓起一個炸藥包和幾個手榴彈,朝那個大傢伙衝過去。

他一下就跑到了巨型坦克的面前。

李光祿愣住了。現在再看,這輛坦克實在是太大了,手上五斤的炸藥包肯定不管什麼用。他圍著這個大坦克轉了一圈,然後一縱身,爬了上去。在噴火坦克的護板上,他立即感到火焰般灼熱的烘烤,臉如同剝了一層皮一樣火辣辣地疼,坦克上每一個地方都滾燙滾燙的。他向上看,坦克炮塔的頂蓋開著半邊,將身體挪上去看,看見裡面有兩個英軍士兵。坦克邊開進邊瘋狂地轉動炮塔,李光祿不顧燙手,緊緊地抓住坦克上的一個鐵環,另一隻手安放炸藥。從坦克中射出的一串子彈從他的腋下飛出。

突然,一個巨大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而且說的是中國話,把李光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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