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奇微:向中國軍隊總司令官致意 勝利一次太重要了

12月23日晚,美軍陸軍副參謀長馬修。李奇微正在和他的陸軍老朋友們一起共進晚餐。這些天因為不斷地開會討論該死的朝鮮問題,所有的人都感到精神疲憊,輕鬆一下甚至好好地喝上幾杯,在聖誕節前夕這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但是,就在酒喝到已經快把亞洲東北角上的那個國家忘了的時候,陸軍參謀長柯林斯打來電話,這個電話把喝酒的氣氛完全破壞了:「馬修,沃剋死了!」

李奇微被通知立即到五角大樓開會。

在五角大樓,李奇微在聽取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情況之後,便被告之當晚就必須飛往遠東,接替沃克的第八集團軍司令官的職務。

李奇微首先想到的是:該怎樣跟自己的夫人說這件事呢?

李奇微,時年55歲,是美國陸軍一位上校的兒子,和父親一樣,他的大半生都是在美國陸軍中度過的。他1917年畢業於美國西點軍校,他同班的同學中包括了陸軍參謀長柯林斯和朝鮮戰爭後期接替他的克拉克。在西點軍校上學的時候,他被評價為「相貌堂堂,簡樸嚴峻」,他當過學校中最引人注目的橄欖球隊隊長,同時他還是學校冰球隊的主力。學校年鑒里有一句話可以說明他那時的風光:「毫無疑問,馬修。李奇微是此地頭號忙人。」

作為一名軍人,李奇微渴望在戰爭中贏得榮譽。但是,當他被任命為少尉的時候,第一次世界大戰已經接近尾聲了。在兩次世界大戰中的和平年代,他在中國、尼加拉瓜和菲律賓服役,除了認識了一位後來成為他的夫人的姑娘之外,他沒幹過什麼令他喜歡的事,他認為那是一段「令人生厭」的生活。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軍人的機會來了,李奇微被任命為美國第八十二師師長,這個師很快就被改編為空降師,成為美國陸軍的精銳部隊。從西西里島作戰開始,他率領他的士兵轉戰於歐洲戰場,直到參加了著名的諾曼底登陸。到了1945年,李奇微已經指揮一個軍了。

李奇微以敢想敢做、戰術機敏而享譽美國陸軍。

但他還是不願意把自己要上戰場的消息告訴夫人。但是由於當晚就要出發,於是他托一位好友先把這個消息婉轉地傳達了。

李奇微回到家,開始列出要攜帶物品的清單。出乎他的預料的是,他的夫人對丈夫將要去遙遠的地方接替一個充滿危險的職務並沒有激烈的反應。「她像一切勇敢的、受過良好教養的人那樣,以軍人妻子特有的堅毅精神接受了這一現實」。

李奇微寫了遺囑,遺囑中涉及到了他萬一死亡,家中遺產的分配方案。

然後,他和他的夫人以及一個孩子照了一張三人的照片,這張照片後來成為他在嚴酷的朝鮮戰爭中惟一能夠令他感受到溫情的東西。

接他到機場的汽車已經停在了門口。吻別妻子和孩子之後,他又接到柯林斯的電話,電話詢問他是否需要參謀人員的陪同,李奇微說:「不,我一個人走。這是聖誕節,就連光棍漢也會有他的安排。」

飛機在黑暗中飛行。這個參加過無數次殘酷戰鬥的老兵在飛機上想到很多事,包括一些紛亂無序的回憶,這些回憶多年以後仍留存在他的記憶中:「我在軍校學習的時候,常被叫到地圖前回答問題。教官說一個營長陣亡了,你現在接替這個指揮位置,趕快決定怎麼辦。那時,我會迅速地考慮教我雙方的兵力部署和作戰能力,並且根據自己的知識做出決定,接著就考慮下達命令的程序和內容。」

「但是,我將面臨的問題,和我在軍校學過的、和我所經歷的戰爭不大一樣。這不是程度上的差別,而是性質的基本不同。」

「面前的情況是,在清川江會戰中遭到失敗的第八集團軍撤退下來,正據守在三八線一帶。第十軍好容易才從長津逃出來,現在部隊疲勞,士氣低落。」

「敵人在戰鬥力上佔優勢,而且擅長朝鮮的山地作戰和夜晚作戰,戰局是險惡的。如果,教官現在問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回答?」

李奇微作為美國陸軍負責作戰的副參謀長,曾在華盛頓的五角大樓里每天對著朝鮮地圖辦公,他已像熟悉自己家的後院一樣熟悉朝鮮的地理環境。另外,在朝鮮作戰的所有的美軍高級軍官中,除了陸戰一師的史密斯師長因歸海軍管轄他不大熟悉之外,其餘的都是他的老朋友。

李奇微開始在筆記本上寫著給夫人、參謀部和陸軍部發出的問候電報,起草就職演說的講話稿,同時寫下了自己的行動步驟:一、向麥克阿瑟將軍報到,並了解其情況判斷和作戰方針;二、行使指揮權,向第八集團軍的官兵表明自己的信心,即敢於對抗神出鬼沒的中國軍隊;三、掌握第八集團軍的參謀人員,了解他們對情況的判斷;四、訪問各級指揮部,視察前線,掌握部隊的實際情況,特別是其作戰能力和弱點,了解各級指揮員都在想些什麼;五、以上各項完成之後,綜合判斷,定廠是防禦還是進攻的決心。

在阿留申群島飛機加油井等待大氣好轉的時候,李奇徽在那裡踉基地司令官大切談了一通有關考古的問題。

然後,飛機飛越太平洋,目標是東京。

李奇徽和麥克阿瑟之間的個人關係很奇妙。當李奇微在西點軍校讀書的時候,麥克阿瑟已是西點軍校的校長。在那個時候,李奇微就對這個傲慢的大人物一直敬而遠之,因為他了解麥克阿瑟「誇大其詞和自吹自擂的惡習」和「把子虛烏有之事歸功於己的癖好」。李奇微在他後來的回憶錄中這樣形容麥克阿瑟:這就驅使他在每次有他的地面部隊參加的登陸行動和發起主要攻勢時,都願意在大庭廣眾之前擺出一副真正的現場指揮官的架勢。他有意培養清高孤傲之情,彷彿這是天才的特徵,……使他失去了一名司令官從他的部署那裡得到批判意見和中肯評價。他剛愎自用的性格使他不顧邏輯而一意孤行,他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使他產生一種一貫正確的預感……

聖誕節的第二天,李奇微到達了東京麥克阿瑟的官邪。當晚,麥克阿瑟沒有接見他,他在麥克阿瑟夫人的精心關照下度過了一個舒適的夜晚。第二天,即12月26日上午9時,他見到了他的直接上級麥克阿瑟將軍。

奇怪的是,當時的麥克阿瑟給李奇微留下了難得的好印象:麥克阿瑟將軍造詣很深,言談簡潔,我想問訊的幾點,毫無遺漏地談到了。他好像很懂得談心術。他具有領導才能,思路敏捷,能巧妙抓住任何事物的本質並進行通順暢曉的解釋,即使頭腦最遲鈍的人也能得到要領。儘管他可能暴露出一些弱點,但他仍不愧是一位偉大的軍人,一位偉大的政治家和一位胸懷廣闊的領袖。我對有機會同我有幸認識的少數天才之一再次共事感到高興。

這次會見,除了談了些日前的戰場局勢外,兩個人實際上沒有談到「怎麼辦」的問題。麥克阿瑟抱怨美國空軍在朝鮮表現得很一般,他告訴李奇微「別指望他們這些狗東西」,並且表示他強烈地希望能讓蔣介石的部隊參戰。至於漢城,「有可能守就守」。

最後麥克阿瑟很誠懇地告誡李奇微,不要低估中國人,「那是一個危險的力量」。

當李奇微問道,如果他要制定一個進攻計畫,不知道將軍是否有反對意見時,麥克阿瑟說:「如果判斷後認為採取進攻最符合情況,就進攻,好嗎?」說完麥克阿瑟好像很得意地笑起來,他拍了拍李奇微的肩膀說:「你認為怎麼好就怎麼干吧,第八集團軍是你的。」

麥克阿瑟說這番話的時候,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從麥克阿瑟官邪出來,李奇微的心情不是很好了,他知道「在這困難局面中的全部責任已經沉重地、嚴肅地、刻不容緩地壓在自己的雙肩上了」。

他必須立即飛到朝鮮去。

臨上飛機時,李奇微在他的上衣上別上了美軍第八集團軍的徽章。

飛機起飛了,一路上風雨交加,李奇微在劇烈的顛簸中完成了演講稿的修改。同時,舷窗外翻滾的烏雲始終令他預感著自己前程的暗淡。

朝鮮大丘機場籠罩在濕源源的雨雲下。飛機滑行停止,機艙門打開,李奇微走下來,歡迎的人們看見的是另一個活脫脫的麥克阿瑟:李奇微頭戴一頂引人注目的毛邊帽子,腰間挎著一支手槍。

空降戰鬥服翻起的衣領上佩帶著三顆星和傘兵徽章。上衣外面套了一件馬甲,脖子上吊著的兩個黑糊糊的東西來回搖晃,走近了才看清楚,那是兩顆美式甜瓜形手雷。

「這副打扮,是李奇微在朝鮮的註冊商標!」記者們在向全世界發出的電訊中這樣寫道。

曾經有人對李奇微脖子上始終掛著兩顆手雷提出尖銳的批評,說他這是在「嘩眾取寵」。李奇微的反駁是:「他媽的,這是戰場!」

在以後朝鮮戰爭的歲月里,這兩顆手雷就一直掛在這位司令官的脖子上。

美軍戰史所記載的李奇微的就職演說為:

「我堅信,最後的勝利屬於我們。這種信念的基礎是諸位在以往的聯合作戰中所發揮出來的業績和堅忍不拔的精神。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