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敗美帝野心狼 六月二十五日

三八線的最西端位於朝鮮半島海州灣的最深處,這是一塊盛產糧食的濕潤窪地。從這裡一直向北,在三八線兩側對峙的是北朝鮮的第七警備旅和南朝鮮的陸軍第十七團。

1950年6月25日(星期日)凌晨4時,夜色漆黑,大雨滂淚。

突然,一道比霓虹燈還明亮的橘紅色的光線穿透雨夜升起來了。

炮火!坦克!濕淋淋的士兵!

緊接著,從三八線最西端開始,連續升起的信號彈像燃燒的導火索沿著南北朝鮮300多公里的分界線向東飛速蔓延,一個小時後便抵達東部海岸。5時,三八線上數千門火炮開始射擊。在炮火的映照下,稻田裡翠綠的稻苗被裹在泥水裡在夜空中騰飛,而上千輛坦克冒出的尾煙蜿蜒在朝鮮半島的中部,猶如撲上整個半島的驚濤駭浪。

如同這個動蕩的世界中經常發生的事情一樣,1950年6月25日在朝鮮半島突發的是一場局部地區的局部戰事。無論從政治上還是從軍事上講,至少在6月25日那一天,沒有人會認為在亞洲東北部潮濕的梅雨季節里發生的事情,會對這個半島以外的人們產生什麼影響久遠的後果。

對於朝鮮半島以外的世界,1950年6月25日是一個普通的日子。

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十八軍一一四師三四二團一營原營長曹玉海在這一天的上午正走在武漢市陽光燦爛的大街上。他複員後在武漢市的一所監獄任監獄長。這個農民出身的青年經歷過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參加過無數次殘酷的戰鬥,三次榮立大功,獲得勇敢獎章五枚。他在從軍生涯中的最後一次負傷,是在湖北宜昌率領士兵搶渡風大浪急的長江的時候。這次中彈令他本來就傷痕纍纍的身體更加虛弱。在風景秀麗的東湖療養院休養時,他接到了複員的命令。曹玉海不想離開部隊,療養院一位女護士的愛情安慰了他的傷感,愛情在剛剛來臨的和平生活中顯得格外溫馨。當愛曹玉海的姑娘向他提出結婚要求的那天,他在廣播里聽到了一個消息:與中國接壤的朝鮮發生了戰爭。

6月25日,當曹玉海在武漢的大街上奔走的時候,他聽說自己的老部隊第三十八軍正從南向北開過路過這裡。他雖不知道鄰國的戰爭與自己的國家有何種關係,但部隊向著戰爭的方向開進還是使他產生出一種衝動,他能夠意識到的是:國家的邊境此刻也許需要守一守,那麼部隊也許又需要他這個勇敢的老兵了。

曹玉海的口袋裡此刻還揣著那個女護士寫給他的信:「玉海,我親愛的:一想到你要離開我,我的心就像撕裂了一樣!

「自從見到你,我才曉得一個人應該怎樣生活。但,我畢竟還有些過於注意個人幸福,你的批評是正確的。

「你說得對:『我不是不需要幸福,我不是天生願意打仗,可是為了和平,為了世界勞動人民的幸福,我就要去打仗了。 』誰知道什麼時候能相見,但我要等待,等待,等你勝利歸來。我為你綉了一對枕頭,請帶著它,就像我在你身邊一樣……我想總會有點兒時間的,親愛的,千萬寫信來,哪怕只是一個字也好……」

那對枕頭是白色的,上面綉著四個字:永不變心。

曹玉海真的在武漢的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自己的老部隊,這支不久後即將走向戰場的部隊讓曹玉海再次成為一營營長。

在部隊繼續向北走去的時候,曹玉海拿出女護士的照片給他的戰友姚玉榮看。姑娘的美麗令姚玉榮羨慕不已。他問,為什麼不結了婚再走?曹玉海答,萬一死了多對不住人家。姚玉榮狡猾地試探:是不是不太喜歡她?曹玉海的臉一下嚴肅了,他說,死了我也戀著她!

距離曹玉海在武漢陽光燦爛的街頭尋找老部隊8個月後,經過一場在漫天風雪中空前殘酷的肉搏戰,一營營部被美國士兵包圍。曹玉海在電話中只對團長孫洪道喊了一句「永別了」,便帶領戰士強行突圍,數粒美製MI步槍子彈穿透了他的胸部和腹部。曹玉海倒下的地點是朝鮮中部漢江南岸一個地圖標高為250.3米的荒涼高地,他掙扎了一下便一動不動了,噴涌而出的熱血很快在零下20℃的低溫中與厚厚的積雪凍結在一起。

一營營長查爾斯。布雷德。史密斯感到非常疲勞。25日是他所在的美軍第二十四步兵師的創建紀念日。師司令部在這天晚上舉行了盛大的化裝舞會,全師官兵們都很興奮,不少士兵都把自己化裝成白鶴——這是他們長期駐紮在日本的緣故——白鶴長長的紅嘴到處亂戳著這個嘈雜而喧鬧的不眠之夜。此時,他們沒有一個人聽得見隔著日本海傳來的戰爭炮聲,甚至連師長迪安在接到電話後的驚慌神色也沒有人注意到。一營所在的二十一團駐紮在日本九州熊本附近的伍德兵營,史密斯自從那天開始就一直頭痛。幾年前,這個年輕軍官應該說前途是光明的,當他從西點軍校畢業後,他就指揮著一個連,日本人襲擊珍珠港時,他奉命在巴伯斯角緊急構築陣地,當時他的指揮官柯林斯將軍認為他是個「很不錯的軍官」。作為一名步兵軍官他一直作戰到南太平洋戰爭結束。而現在,長期駐紮在日本的百無聊賴的日子讓他厭煩了。史密斯知道遠東又爆發了戰爭的時候,是幾天後的一個晚上。他的團長理查德。斯蒂芬斯在電話里的語氣十分急促:情況不妙,快穿上衣服,到指揮所報到。他的任務是率領他的部隊立即乘飛機進入朝鮮。當史密斯吻別他妻子的時候,窗外漆黑一團,風雨交加。拿他的話講是「上帝在為我們的愛倩哭泣」。軍用卡車在雨夜裡向機場駛去,史密斯對他要去朝鮮參戰迷惑不解。美國作家約瑟夫。格登後來寫道:「史密斯並不知道——但肯定懷疑——他被派去執行一項等於自取滅亡的使命。」美軍第二十四步兵師二十一團一營的士兵是第一批到達朝鮮戰場的美軍士兵。

查爾斯。布雷德。史密斯以在朝鮮戰爭中第一支參戰的美國部隊指揮官的名義在戰史中留下了他的名字。然而他的部隊在第一仗中就在北朝鮮軍隊的攻擊下立即潰不成軍,以至於他不顧美國的軍事法規,把傷員和陣亡士兵的屍體遺棄在陣地上落荒而逃。查爾斯。布雷德。史密斯還是美國軍隊中在朝鮮的西線打仗打得最遠的指揮官,他說他「幾乎看見了中國的土地」,確實也就是「幾乎」,當他看見一位澳洲營營長的大腿在劇烈的爆炸聲中飛上了天空時,他和他的士兵立即從「幾乎看見了中國的土地」的地方掉頭就往回跑。

朝鮮戰爭的資料中沒有查爾斯。布雷德。史密斯陣亡的記錄。如果他現在還活著,應該是87歲的老人了。不知道他後來是否看見過真正的「中國的土地」。

曹玉海和查爾斯。布雷德。史密斯,一個黑眼睛和一個藍眼睛的軍階很低的年輕軍官,他們在朝鮮戰爭中都有戲劇般值得敘述的故事,儘管今天很少有人記得他們。

戰爭發生在一個叫朝鮮的國家,但戰爭的事件必須從一個普通的中國人和一個普通的美國人開始敘述,這就是歷史。

素有「晨謐之邦」美稱的朝鮮在公元前不久就開始了有文字記錄的歷史,但是戰爭卻成為了這個歷史始終的主題。由於居於特殊的地理位置,它不斷受到強國的佔領和踐踏。這個國家最奢侈的願望僅僅是能夠安靜地獨處世界一角,以享受蒼天賜予它的優美的情歌和優質的稻米。為了這個願望,在17世紀一段沒有強國侵入的短暫時光里,朝鮮的國王甚至下過一道禁止百姓開採白銀和黃金的旨令,為的是減少強國對這個國家的興趣。然而,這個「隱士般的國度」始終沒能實現它和平的願望。

1866年7月,一艘叫做「舍門將軍」號的美國船闖入朝鮮大同江,向這個國家索要財物,揚言不給就炮轟平壤。美國人沒有想到這個和善的民族竟能如此激憤,在平安道觀察使朴圭壽的率領下,朝鮮軍民燒毀了美國的「舍門將軍」號。五年後的一天,五艘美國船再次進入朝鮮海域,和所有強盜的邏輯一樣,要求賠償「舍門將軍」號的損失,並且要求「締結條約」、「開放口岸」,否則就動武。結果,在朝鮮人民的奮起抗擊下,美國人落荒而逃。如今,在朝鮮的歷史博物館裡,陳列著一塊「斥和碑」,上刻「洋夷侵犯非戰則和主和賣國」12個大字,下面的一行小字是「戒我萬年子孫」,另一行是「丙寅作辛未立」。

朝鮮是半島國家,南北長約800公里,東西長約200公里,面積約22萬平方公里。半島的南部氣候宜人,是豐產的農業區,半島的北部山林茂盛,礦產豐富。朝鮮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它具有不可忽視的戰略意義,它猶如一塊伸向日本海的跳板,既是強國入侵遠東的最便捷的必然途徑,又是抵制入侵的天然的橋頭堡壘。

北緯三十八度線,橫穿朝鮮半島的中部。

這條三十八度線,是這個國家最不幸的象徵。1896年,俄國和日本為爭奪對這個國家的統治權而交戰,戰爭的結果是雙方劃定了各自的勢力範圍,從而將朝鮮半島分割為兩半,而分割線便是北緯三十八度線。後來日本人趕走了俄國人,把整個朝鮮半島并吞為自己的殖民地。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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