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玩 笑

文/省登宇

(一)

"哲學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學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我們還才開始上第一節課,哲學老師在講台上眉毛上揚,一副很興奮的樣子。我報之以一笑,開始努力起來,拿出手機,在下面努力發簡訊。

"科學是把雙刃劍。"說到動情處,哲學老師唾沫飛濺,然後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他舉出實例,說比如手機,在帶給我們通信便利的同時還給我們帶來了無窮無盡的隱患,它就像一枚定時炸彈隱藏在我們的身上,隨時準備給我們以致命地一擊。我想這還真挺可怕的,正當我在考慮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手機給關掉時,教室里音樂聲響起,周潤發版《上海灘》片頭曲的和弦鈴聲迅速擴散到每個人的耳旁,然後講台上剛才還在侃侃而談的那人臉一紅,說對不起,我去接個電話,就掏出手機走出了教室。

我的手機就是在這個時候震動起來的,屏幕上顯示著一個看起來很陌生的號碼,按接聽鍵,我說,喂,你好。

"怎麼變得這麼客氣了。"是個女聲。

"我向來就這樣的啊。"我有點莫名其妙,我有跟她說過話嗎?"你是誰呀?"

"你想還能是誰呀?"似乎中間是猶豫了片刻,她改變了一種語氣,說,"想了很久,其實那次是我錯了。"

"什麼呀,你是在說中文嗎,為什麼我一句都聽不懂呢?"

她竟然笑了,那聲音像脫離了繩子的束縛的珠子在地板上跳動:"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我告訴她其實我已經改變很多了。"只是似乎你更應該考慮下,這個電話打錯了。而且,我沒太多時間與你周旋,我在上課呢。"

"上課,上什麼課?"

"哲學啊,要不要我跟你講一下,蘇格拉底,羅素,叔本華,還有被流星砸死的貝克萊。"

"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而且沒準這個電話我還真是打錯了。"

"是打錯了,原諒我不能跟你說太久,先掛了。"

(二)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我還在想這個事情,這無疑成了那段時間以來所有無聊的事情當中還算有一點意思的一件,如果不是雙向收費,我蠻有興趣與她再多說一會。同往常一樣,我打算草草打點什麼吃下就趕快回去。剛過來時,我還對這邊的飯食抱有無限希望,只是各種飯菜名目繁多,只好分次每種都打來嘗一下,然後幾天堅持下來,感覺神農也不過如此。

趕在吃飯的時候有其他什麼事情給攪和著怎麼說也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情。只是有來電,我看了下屏幕,還是那個號碼。

"喂,你好。"

"真沒意思,竟然還是這個開場白,你就不能換一個?"

"我很奇怪,這跟你有很大關係嗎?還有,我在食堂哎,還沒吃飯呢。"

"也沒什麼,只是感覺你這人還有點意思啦,能告訴我你哪個學校嗎?"

"西×大,別對我說你要過來找我。"

"沒準。有沒跟你說過,其實我也是西×大的。"

"沒有啊,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第二次打電話過來。而上次你只說什麼對不起啊那次是我錯了什麼的,其實我蠻想跟你說,沒關係,我原諒你了。"

"你小子倒是挺貧的,人家不是打錯了嗎?對了,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叫我帥哥就行了。"

"好的,帥哥,那我還想知道,你爸貴姓。"

好厲害的女孩。"我爸姓省的,你不會也開始對他感興趣了吧?"

"別打岔,是哪個字呢,是不是反省的省啊?"

"我操,那麼厲害,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啊,那我就叫你小省好了。"

"隨便了,反正熟悉的人都這麼叫的。"

"是嗎?"

"是啊,我要吃飯了,有機會再說吧。掛了。"

掛了電話,我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鐘。然後準備再去找種看起來還算好看的飯來嘗,發現神農比起我來要幸福多了,最起碼不用像我,在味覺受到一次又一次摧殘以後還要大把大把往裡面扔錢。

(三)

九月的西安,雨總是下得莫名其妙,往往突然落下的雨滴又在瞬間停歇,反常得像更年期女人的脾氣。全身都要濕掉了,衣服緊緊貼著皮膚,讓人感覺很不爽,身體在顫抖,習慣性地摸下口袋,才發現是手機的震動。又是她。

"有什麼事情嗎?"

"當然有啦。"她好像挺興奮的樣子,"昨晚我一直發燒,都說起夢話來了,一直叫你的名字來著。我問宿舍一個學姐說我會不會是愛上你了。她就只是笑,使得我很想扁她。"

事情似乎進入了曖昧的軌道。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只笑一下能不能作為對她這話的回應。還是她的再次開口說話打破了僵局。

"哎,平常你都做些什麼?"

"也就是每天低著頭在街上走來走去吧。"我感覺如果不好好回答她的問題真有點對不住人。

"沒有什麼愛好?"

"高中那會曾聲稱過自己愛好文學。"這倒是真的。我甚至曾經幼稚到僅僅為了向別人炫耀我的文學方面的才能就去忙很多自己都說不清能有什麼作用的事情。當時糊裡糊塗地還做了將近兩年的文學社社長,每天參加形形色色的傀儡會議。直到最後班主任都煩了,看到我出去,大老遠的就問,又去開會呀?

"哈,"她那語氣像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那你應該很喜歡寫東西的吧?"

"也談不上啦,只是臨近高考的那一個月我基本都是在網吧里度過的。當時靈感大發,還折騰了個長篇出來。後來那個小說通過朋友介紹給了一個盜版商,結果不多久那書就出來了,名字就叫《誰比誰更拽》,封面上寫著大大的三個字:韓寒著。我唯一得到的是他們寄過來的作為稿費的三千塊錢。"

"接連一個月都在網吧過的?為什麼啊?"

"失戀啊。哈,我女朋友拋棄了我。只給了一個很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知道該怎麼挽回,所以很痛苦,每天把自己沉迷於虛擬的世界裡,坐在網吧里一邊聽朴樹的《我愛你,再見》,一邊對著生冷的PC無聲地落淚。你知道這種感覺嗎?"該死,她怎麼會知道這種感覺,而且,為什麼我要對她說這些?

"你哭了?"

"沒啊,有一點難過而已。我甚至不願意她受任何一點傷害,對她好到讓人想不出怎樣還能更好一些,可是她還是離開了。只是,我問心無愧的是,我從來沒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她的事情,從來沒有。"

"我明白,你很棒,真的,相信我,一切都過去了,重新來過好嗎?"

(四)

無聊表現出來可以是各種形式,而表現在我身上就是除了上網實在無事可做,以致醞釀出大量的鬱悶。開學後的第二十四天我逃了第一次課,是要去火車站接一個同樣要在這邊讀書的朋友。回來後我無比激動,在學校網站的論壇里發帖子說我逃課了,結果回貼者的觀點難得達成如此的一致,"在大學逃課也叫逃課啊?"我想想也是,後來就逃課頻繁起來,直到開始拿偶爾一次去教室上課作為炫耀的資本,一躍成為逃課王子。中間似乎有那麼一次我滿懷興緻地去教室,打算聽一下課,當天授課那位老師為了顯示自己的幽默,一串一串地講那些小冊子上隨處可見的小笑話,我懷疑他是不是每天沒事情做就拿一本笑話大全之類的書專門研究這個的。

實在沒事情做,我在老畢的建議下給班裡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女生寫情書,"如果你願意與我同在,我願意站在月亮上,我親吻太陽火熱的嘴唇。"我承認直接抄朋友情書里的原句實在不怎麼道德,不過反正只是無聊,第一節下課的時候我漂亮的字才勉強撐夠了一頁信紙,正打算下一節接著寫呢,那女生被看起來似乎是她男朋友的一個男生攬著腰走了,看樣子是不會再回來。我備感沒趣,老畢勸我不要傷心不要沮喪,更不要失落,換個名字送到另一個女生手裡就是了,然後幫我物色人選,我說最好找個難度大一點的,也好顯示出我非凡的身手,而實際情況是,我還沒打算真就這麼糊裡糊塗地弄個女朋友過來。最後人物定在了老畢所謂的"無數個人下手都沒追到"我看起來卻也不過如此的女生身上。我又花了一節課時間把兩頁紙勉強塗滿,署了名,還留了個電話號碼,在下課之前讓老畢拿起來送了出去。

想想好久沒這麼來上課並堅持到最後了,放學後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我感覺說不出地輕快,輕輕地哼了首《星晴》,感覺自己似乎那麼一揮臂就能飛起來。

(五)

十月六號的時候收到通訊公司的一條簡訊,大意是說我的餘額已不足,如不及時充值將會影響正常使用。我不知道200塊錢怎麼就只用了這麼點時間。所以打算去營業廳把上個月的通話清單給打出來看下。到地方發現大廳里人還挺多,排在我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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