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痕志·夢旅

文/錢其強

題記:事無痕或許不可能,但是很多時候記憶的片段會閃爍不清楚,關於夢境更是如此,但是可怕的是,或許我並不知道是夢境或者是真實,不知道死亡或者浮變的剎那,我們擁有的只會是一片又一片瓦藍色的空洞。

卷一:阿修羅

(一)

"去哪?"身穿蓑衣的男子問我。他的眉目不清晰,卻能看清楚黑色的瞳孔特別大,身上是綠色的鬼火,但是明顯可以看見他微微紅潤的臉蛋,年紀不大,聲音卻厚實有力,而我和他在一片舟上。

"去哪?去哪。"我在心裡嘀咕,我慌張起身,發現舟很小,微顫抖一下,我搖晃著身軀,卻不知道黑暗四處的方向,究竟這是哪?我要去哪?

"去哪?"他機械地問我,帽子壓了壓。

"這是哪?"我沒有靠前,一個人坐了下來,厚厚地用圍巾把自己圍了起來。

"這是冥火河,通往遺忘城。"

"遺忘城,冥火河。"我突然想起我的畫,那片黑色的望不見盡頭的湖水,還有黑色蓑衣和綠色的鬼火,一片片波動凌轢的水波浪,這是我原本的畫。我清醒地覺得這是夢想。我把圍巾拿開,突然不記得我是誰。記憶片刻碎得離奇,我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

"那另一邊上哪?"

"另一邊,這裡沒有另一邊,只有向前的一條路,或者停止不前進。你看水波只是朝一個方向流動,一直到永遠。"

"永遠有多遠。"

他開始沉默不語言,我問他我為什麼在舟上,他只是搖頭,搖頭。我到底是怎麼了,我完全是瘋了嗎?我抱著頭顱一點點哭泣,可是眼腺卻塞住了一樣,一滴眼淚都落不下來。

"這是遺忘城的領湖,是不允許眼淚的,所以不管誰都流不出半滴眼淚。"

"你究竟是誰?"我開始恐懼這個男人多過於面前的黑暗。

"我是死神桫欏,冥王。"他跳入湖裡,冥火也消失暗淡下來,他的身軀就這樣一點點沉入水底。我踱步看,湖水根本看不清楚,因為它黑。我把臉一點點面向湖水,一點點挨近,我甚至伸出手指去觸碰,寒冷入骨。安靜得很。

忽然無路可走,自己握起槳,一人划動,居然聽不到槳和湖水摩擦的聲響。怎麼了。怎麼了。我不斷地問自己,我對自己說,這只是夢,只是一個噩夢,我躍入水中,很暖,似乎有一股暖流遊盪全身靜脈,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一點點睡著,享受陽光般的撫摩。

陽光拉開窗帘後,我確信是夢。我提筆開始把那些畫出來,畫面是黑色一片,還有發抖的女孩子,以及帶著微笑而死亡的溺死的女孩子。

我是帶著詛咒的人,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去,到現在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所有人都奇怪我能在樹林里存活下來,而我的父母卻消失。那時候我只有五歲,沒有人願意要我,因為我對他們來說是奇異的人。我不哭鬧,不微笑,一年四季都只穿著單薄的衣服卻不感到冷。我甚至懷疑我不是人類。好在我的血液是正常的紅色,那次我把玻璃杯打破,我看見它們流啊流啊,但是我也透徹地發現,居然我的傷口不疼,似乎不傷在我的身上。我開始離群獨居,搬到這個新的城市,那一年我是21歲,我叫自己諾蔓。我其實不知道我真實的名字是什麼。

從父母離開開始,我就開始做不同的甚至奇怪的夢,似乎它們要告訴我什麼,但是我卻不知道它們為什麼只有黑色和藍色。而且我的詛咒是恐怖,我知道自己有詛咒甚至催眠的能力。我殺過很多人,雖然她們說那不是我乾的。

她們是孤兒院的女人,她們親眼看見那個小女孩子跳了下去,她們不知道原因是她搶了我的娃娃,然後我說了一句,你去死吧!然後她死了,詛咒!沒有人相信我的詛咒。後來我的記憶里依稀記得片段,卻不能夠拼湊,所以我學畫畫,把記憶都畫出來,我怕自己忘記。

(二)

女孩童欣找我學畫畫,似乎她並不願意,被母親拉著來的,只因為我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我現在還不清楚我是如何出名的,我只是變賣了一些畫而已。

女孩子似乎很溫順,頭髮長,紅色的髮帶很耀眼,手裡拿著娃娃,連畫畫的時候娃娃都不離手。那個娃娃的樣子很奇怪,因為有一隻眼睛是藍色,一隻是黑色。小女孩子喜歡用顏料去扎染那些瞳孔,我的心莫名其妙地顫了一下。

記憶拼接,小女孩子在房頂拿著娃娃,娃娃是卷著頭髮的,她一手拿著梳子不斷梳理,斷髮被她抽出來包好,丟下屋頂。而她根本沒有意識到,旁邊有一雙手在拉扯,那雙手要搶奪走娃娃,而就在這一秒鐘,一道藍色的光縷顯現在那個小女孩子的身上,一片藍色的斑紋出現,一直從背部延續到手臂,奇怪皈依的圖案。那雙手的主人,另一個小女孩子嚇壞了,她被那道光襲擊,很明顯地看到那些光芒射入她的身體。她就這樣倒了下去,從琉璃瓦片的屋頂滾落下來,一攤血從她的身體里滲透出來,一下就濕潤了一大片水泥地面。而握著娃娃的小女孩子一直閉著眼睛,她沒有看到藍色的光,沒有看到自己身上的斑紋。她心裡默念:你去死吧!不要搶奪我的娃娃,眼睛裡閃著眼淚。

"老師,這樣可以嗎?"童欣撇過一張畫給我,畫面是和我腦子裡剛才的畫面一樣。是的,她居然可以進入我的心裡!我剛才的一小會兒發獃被她侵入,這個小孩子讓我覺得可怕,她的瞳孔很黑,似乎都在微笑。

"這是什麼。"我笑了笑,故作堅定。

"這是老師的夢境吧!"

"你怎麼知道。"

"我有天生的感知力,我能進入到你的腦子裡,看清楚你的思想里的每個畫面。"

"胡亂說,我根本沒有想過這些。"我開始耍賴,我知道她能感覺到我在耍賴。她很乖巧回頭自己在畫面上塗抹,她用黑色覆蓋原本的畫面,直到整片黑色。然後交給我,自己走了,我一人留守在房間里。

浴室的熱氣沸騰,所有的熱氣都像是鬼魂一樣依附在浴室的每個角落。

我一整天都在回味小女孩子給我的眼神,我在考慮是不是應該謝絕或者拒絕再教她。而那片記憶似乎是說明我殺了那個女孩,怎麼可能。奇怪的思想在到來那一秒,我就決絕地拒絕了。我繼續沐浴,不讓自己想太多。

只是童欣,沒有離開我的生活。她依舊一三五三天下午準時到達,畫奇怪的畫,她的母親總是陽光的笑容,似乎她並不知道她的女兒的特別。

N城市的平靜似乎也被打破。我繼續做夢,一日一日奇異的夢想。

我看見,花一樣開放的花骨朵,裡面卻是一個孩子。她蜷縮著身子,然後一點點皺皺的皮舒展開來;然後她微笑,她微笑的樣子像極了童欣,那分明就是童欣。只是她一笑,花骨朵就會有一片花瓣自燃化為灰燼。每燒完一片,她又會睡下去,而且有些鮮血一樣的液體從花的底部流了出來。而花會吸取那些液體,長出新的瓣。這是我最近一直的夢境,我小心翼翼地畫出,然後等童欣來了的時候故意放在她能看見的地方,她只甜美地笑,並且告訴我畫面很美麗。

她是誰,我是誰,這些秘密是什麼?我的腦子裡的記憶拼接不起,都是片段片段的記憶。我的頭疼,只要我一開始想我的痛苦就開始了,還是選擇沉沉地睡去吧!

(三)

又是一片黑暗,遠處是絳紅色的花苞。

我的身上是藍色光縷,斑駁的紋路刺上在上面一樣。

地很平,一路沒有聲響,沒有風,沒有雨水,只是遙遠看得清楚的花苞像心臟一樣的跳動,那是什麼?我一步步地逼近,直至靠近它。我用手一碰,我的手指就化成了水,但是一會兒我的新手指就又長出來了。而花苞很燙,忽明忽暗的花苞里睡著一個女孩子,她很美,甚至我覺得她比我美。

我向上爬,我能感覺肉體被灼燒的疼痛,但是我要救她。當我在花苞的頂端時,花苞突然自己張開了口子,我順勢滑落,我掉了進去。女孩子依然是微笑,她的身體一點點靠近我,她聞我身上的氣味,然後我被她包裹。她甚至進入我的身子,控制我,佔有我,卻一直保持微笑。突然一陣敲打聲音,是硬物在敲打花苞,我透過花苞看見一個人影子,他敲打,並且大聲在喊著什麼,但是卻完全聽不清楚,只能看見他一張一合的嘴形。我出不去,他進不來。

這次夢境是有代價的,等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我在醫院。我的房子燒了,原因是蠟燭,可是我根本沒有點蠟燭睡覺的習慣,而敲打的聲音只是消防員在敲打玻璃。

醫院並不舒適,但是奇怪地是,我在醫院卻再沒有做夢,我安靜地睡,而且醫生對我也很好,總是給我呵護。他是個英俊並且年輕的男人,任誰看了都會動心吧!何況他體貼。他告訴我很快就會好了,只是輕微吸入煙而已,並不嚴重。

童欣來看我了,還有她的媽媽。她的媽媽告訴我她是多麼的哀傷,因為她的女兒快要考試了,而我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