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a)教化及其現實王國

這個世界的精神是為一種自我意識所滲透了的精神本質,這種自我意識知道自己作為這種自為存在著的本質是當下現存著的,並且知道本質作為一個現實是與自己對立著的。

但這個世界的客觀存在,以及自我意識的現實,其所以出現,完全取決於這樣的運動:這個自我意識把它自己的人格外化出來,從而把它的世界創造出來,並且把它創造的世界當作一個異己的世界看待,因而,它現在必須去加以佔有。但是去否定它的自為存在即是去創造現實,並且通過這種否定與創造,自我意識也就直接佔有了現實。——或者換另一個說法,自我意識只有當它異化其自身時,才是一種什麼東西,才有實在性;通過它的自身異化,它就使自己成為普遍性的東西,而它的這個普遍性即是它的效准和現實性。因此,自我與一切自我的這種平等,已不是以前那種法權上的平等,自我意識不是象以前那樣,僅只因為自己是存在的,就直接得到承認和有效准;相反,其所以有效准,是由於它通過異化這一中介過程已使自己變為符合於普遍的東西了。法權的那種無精神的普遍性,承認任何自然狀態的性格和存在都具有同等的合法權利,但在這裡,有效準的普遍性則是發展變化而成的,而且因此它是現實的。

Ⅰ.教化是自然存在的異化

因此,個體在這裡賴以取得客觀效准和現實性的手段,就是教化。個體真正的原始的本性和實體乃是使其自然存在發生異化的那種精神。因此,這種自然存在的外化既是個體的目的又是它的特定存在;它既是由在思維中的實體向現實的過渡,同時反過來又是由特定的個體性向本質性的過渡。這種個體性將自己教化為它自在的那個樣子,而且只因通過這段教化它才自在地存在,它才取得現實的存在;它有多少教化,它就有多少現實性和力量。雖然自我作為特定的個體在這裡也知道它自己是現實的,但它的現實性畢竟完全在於揚棄它的自然的自我;經過揚棄,原始的特定自然就降低為量的大小,降低為意志力的強弱這樣一些非本質的差別。但是自我的目的和內容則完全屬於普遍的實體本身,只能是一種普遍的東西。一個自然的特殊性,如果竟然成為目的和內容的話,那也只能是無力量的和不現實的東西,這種特殊性是一個樣子,它總是徒然而且可笑地拚命要自我顯現;它竭力要使特殊的東西取得現實性,而現實性直接是普遍的東西,所以它就陷於自相矛盾。因此,如果個體性被錯誤設定為由自然和性格的特殊性構成的,那麼在實在世界裡就沒有一個一個的個體性和性格,而所有的個體就都具有彼此一樣的存在了;象這樣誤以為的個體性,純然是臆想的東西,它在只有自身外化著的東西因而只有普遍的東西才具有現實性的世界裡是沒有地位、不能存留的。——因此,臆想的東西只算是象它那樣的東西,只算是一個樣子。德國字"樣子"(Art)跟法國字"樣子"(Espèce)並不完全是同一個意思,法國話里的"樣子貨"是"一切綽號中最可怕的一個;因為它表示平庸,它意味著最大的蔑視"。①但是在德國話里說"象樣子的"和說"好樣的",都包含有真誠說好的一面,彷彿並不意味著是那麼壞的,或者也可以說,事實上在德語里使用這個詞時,關於什麼是"樣子",什麼是教化和現實,還沒有明確的意識。

①引自狄德羅的對話:《拉摩的侄兒》,歌德譯。——原編者

就個別的個體來說,個體的教化乃是實體本身的本質性環節,即是說,教化乃是實體的在思維中的普遍性向現實性的直接過渡,或者說,是實體的簡單的靈魂,而藉助於這個簡單的靈魂,自在存在才得以成為被承認的東西、成為特定存在。因此,個體性的自身教化運動直接就是它向普遍的對象性本質的發展,也就是說,就是它向現實世界的轉化。現實世界雖是通過個體性而形成的,在自我意識看來卻是一種直接異化了的東西,而且對自我意識來說它有確定不移的現實性。但是自我意識儘管確信這個世界是它自己的實體,卻同時又須去控制這個世界;它所以能有統治這個世界的力量,是因為它進行了自我教化,從這一方面來看,教化的意思顯然就是自我意識在它本有的性格和才能的力量所許可的範圍內盡量把自己變化得符合於現實。在這裡,表面看來好象是個體的暴力在壓制著實體從而消滅著實體,實際上個體的暴力正也就是實體賴以實現的東西。因為,個體的力量在於它把自己變化得符合於實體,也就是說,它把自己從其自身中外化出來,從而使自己成為對象性的存在著的實體。因此,個體的教化和個體自己的現實性,即是實體本身的實現。

1.善與惡;國家權力與財富

自我只於它作為經過了揚棄的自我時才意識到自己是現實的。因此,自我並不是它自己的意識和對象的統一體;對自我來說,對象毋寧只是它的否定物。——通過作為靈魂的自我,於是實體就在它的一切環節中發展和形成為這樣:對立的一方賦予另一方以生命,每個對立面都通過自己的異化使其對方取得持續存在,並且反過來也同樣從對方的異化中獲得自己的持續存在。同時,每個環節,就它的規定性來說,各有一個不可克服的價值〔或效准〕,並且相對於對方來說,各有一個固定的現實性。思維於是把它們的這種差別以最普遍的方式加以固定,那就是,固定為絕對對立的善與惡,而善與惡被看成是天壤懸殊、絕對不能變成同一個東西的。但是這種固定的存在卻以向對方直接過渡為其靈魂;特定存在勿寧即是每個規定性變為自己對方的那個轉變,而且只有這個異化才是整體賴以保存的本質。我們現在必須來考察這個賦予各環節以精神從而使之實現的運動過程;我們會見到,異化又將異化它自己,而整體則將通過異化把它的全部內容收回於它自己的概念之中。

一開始,必須考察簡單的實體本身,必須從它的特定存在著的、尚無精神的環節的直接組織中來考察它。我們在這裡要考察的東西跟自然有同樣的情況。自然分解為許多普遍元素——氣、水、火、土。空氣是持存不變的、純然普遍的、透明的本質;水是永遠被犧牲的〔或被消除的被廢棄的〕本質;火是它們的有靈魂的統一體,它永遠在消除它們的對立,同時又永遠在把它們的簡單統一分裂為彼此對立;而土則是這些元素的堅固樞紐,這些本質及其過程的主體,它們的出發點和歸宿地。同樣,內在的本質,或者說,具有自我意識的現實中的簡單精神,作為一個統一的世界,也分解為象自然所分解的那樣一些普遍的、但具有精神的元素或質體(Masse):其中第一種是自在普遍的、自身等同的精神本質;

第二種是自為存在著的、已變得自身不等同了的、正在自我犧牲和自我獻身的本質;第三種,作為自我意識,是一種本身直接具有火的力量的主體。在第一種情況下,它意識到它自己是自在存在,在第二種情況下,它犧牲了普遍而又變成自為存在。但精神本身則是整體的自在而又自為的存在,這個整體一方面將自己分裂為持續不變的實體和自我犧牲的實體,同時另一方面又重新將兩種實體收回於它自己的統一體中,它的統一體就既是爆發出來的、燒毀實體的火焰,又是實體持續不變的形態。——在這裡我們看到,這些本質相應於倫理世界裡的共體〔社團〕和家庭,但並不具有它們本身原有的那種精神;相反,如果命運對這種精神來說是外來的陌生的東西,那麼在這裡自我意識則是並且自知其是這些本質的現實力量。

這些環節必須加以考察。我們既要就它們首先在純粹的意識中呈現為思想或自在存在的本質時來考察,又要就它們在現實的意識中呈現為對象性的本質時來考察。——在這種單純性的形式下,第一種本質,亦即一切意識的自身等同的、直接的連續不變的本質,是善,善是自在存在的獨立的精神力量,而自為存在的意識在這裡所進行的活動僅只是附帶的。

相反,另一種本質,由於它犧牲自己並且讓個體在它那裡意識到它們自己的個別性,則是被動的精神本質或普遍的東西,是虛無的本質,是惡。——本質的這種絕對瓦解〔為其環節的現象〕本身是持存不變的。如果說第一種本質是個體的基礎、出發點和發展結果,而且在這裡個體都是純粹普遍的,那麼相反,第二種本質一方面是進行著自我犧牲的為他存在,另一方面恰恰因為這個緣故又是個體歸返其作為個別的人的本身的那種不斷的返回運動和它們永遠趨向於自為存在的變化過程。

但是善與惡這些簡單思想也同樣都直接地自身異化了;

它們都成了現實的,在現實的意識中都表現為對象性的環節。

就這個意義說,第一種本質即是國家權力,另一種本質即是財富。——國家權力固然是簡單的實體,也同樣是普遍的〔或共同的〕作品——絕對的事情自身,事情自身使個體意識到它們的本質都在這裡充分表達出來了,而且他們的個別性歸根結蒂就只是對他們的普遍性的意識;——國家權力同樣又是作品和簡單結果,其所以說是簡單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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