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弗林醫院 第九章 診室變得詭異起來

回到診室,天已經微微亮了。

明亮看了看衣櫃,依然靜靜地關著。明亮關了燈,拿起飯盒走了出去。

她吃不下,但是她得裝出很正常的樣子。

今天晚上,她必須把屍體處理了,不然,她不但吃不下,而且睡不著。

食堂還沒有開門,不過能聽見廚師在工作,鍋碗瓢盆叮噹響。

明亮把飯盒放在窗台上,在食堂門口活動起腿腳來。

過了半個多鐘頭,她看見副院長也來吃早餐了。

副院長:「明亮,這麼早就起來了?昨晚沒睡好吧?」

明亮:「睡得很好啊。」

副院長:「今天感覺怎麼樣?」

明亮:「神清氣爽。」

副院長一邊審視著她的表情一邊說:「那就好,那就好。」

明亮:「估計是我太多心了,她不過是個跟我很像的人。我猜,她一定也感覺很好奇,所以才跟著我。」

副院長:「昨天你給我打過電話,想起來了吧?」

明亮:「打過。當時我的腦子太亂了。」

副院長:「昨天你那個樣子,真的讓我很擔心。院長不在,我就怕醫院出什麼亂子。哎,食堂的伙食怎麼樣?」

明亮:「你太脫離群眾了,第一次來吃吧?」

副院長:「嗯,這個批評得好!以後我要多來,跟職工們打成一片。」

明亮:「廚師是四川的,手藝不錯。」

副院長:「你們職工們滿意,那就好。」

食堂門開了之後,陸續來了一些人。明亮躲開副院長,買了飯,離開了。

快到門診樓的時候,明亮把飯倒進了垃圾桶。

現在,所有的恐怖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衣櫃里的屍體。所有的恐怖都不存在了嗎?那瓶可樂是怎麼回事?那根棒球棒是怎麼回事?那些被替換的生活用品是怎麼回事?

也許,都是另一個明亮乾的,現在她死了。

明亮沒有心力再去琢磨什麼了,她把很多疑問都推進了一個土坑,然後草草埋上,至少這個世界看起來太平了。那些疑問會不會再從土裡長出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再高明,也不可能治好自己的精神病,她必須保證自己不要瘋掉。

回到門診室,她用iPad看了看新聞,沒有人報道那輛被燒毀的車。

她放下iPad,開始思索怎麼處理衣櫃里的屍體。

到了上班時間,門診樓里變得嘈雜起來。有人敲門,她趕緊端正了一下姿勢,說:「進來。」

一個六十多歲的女人走了進來,她戴著高度近視鏡,看上去像個退休教師。她牽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該男子臉色蒼白,眼神獃滯,一看精神就不正常。他進門之後,並不看明亮,而是不安地東張西望。

明亮說:「你們是……」

這個女人說:「大夫,我帶我兒子來瞧瞧病……」

說完,她恭恭敬敬地把醫療本和挂號條放在了明亮面前。

明亮說;「你們坐吧。」

那個母親就在長條沙發上坐下了。她牽了牽兒子的手,要他坐下,兒子不理她,就那麼硬撅撅地站著,繼續四處亂看。

明亮說:「他叫什麼?」

母親說:「張小川。」

明亮說:「多大?」

母親說:「31。」

明亮說:「他怎麼了?」

母親推了推眼鏡說:「他結婚6年了,有個兒子。兩年前他們離婚了,法院把兒子判給了他老婆。他在啤酒廠干銷售,工作很努力,領導每年都給他發獎金……一直好好兒的,可是兩天前,他的腦袋突然就不清楚了。」

明亮一邊聽一邊打量那個男子。在他眼裡,明亮好像不存在,他在觀察四面牆,接著又開始觀察棚頂。

母親繼續說:「也許不是兩天前,可能更早,他一個人生活,我不在他身邊,我發現這個情況是在兩天前。那天,我去他的住處看他,覺得他的眼神就像換了一個人,我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神神道道地對我說,他遇到了一個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問我當年是不是生了雙胞胎……」

明亮一下就繃緊了神經。

那個男子顯然記著他說過的話,他的注意力被母親吸引過去,盯住了她。

明亮說:「然後呢?」

母親說:「我問他,什麼時候看到的,在哪兒看到的,他指鏡子!我以為他逗我玩兒,他又說,他真的遇到了一個人,跟他一模一樣……像是開玩笑,又不像是開玩笑。大夫,你給他看看,是不是腦袋出了問題,小小的歲數啊!」

明亮對這個男子說:「張先生,你坐下,我們聊聊。」

這個男子好像聽不見她的話,他盯住了明亮辦公桌的一條腿,看了一會兒,又盯住了辦公桌的另一條腿……

明亮對那個母親說:「我這個診室接待的患者,都是有自控能力的,你兒子的這種情況,我建議你去四診室,找侯先贊大夫。」

母親的表情立即陰鬱了:「幾診室?」

明亮說:「就是左邊第二個房間。」

母親站起來,說:「謝謝大夫……小川,跟媽走了。」

這個男子突然把目光轉向了緊閉的衣櫃,眼裡射出奇異的光,字正腔圓地說:「那裡面有人。」

明亮差點兒從轉椅上滑下來。

母親朝明亮使了個眼色,無奈地說:「就這樣,一驚一乍的。」說著,她拉起了兒子的手,「走啦走啦!」

這個男子被母親拽到了門口,還在梗著脖子朝衣櫃看,又說了一遍:「那裡面有人。」

母親終於把兒子拽出去了。

明亮的心「怦怦怦」地狂跳,過了好半天才平靜一些。

她開始懷疑,這對**是偽裝的患者和家屬,他們不是來看病,而是來警告她的。

她站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出去,那對**不見了,她來到四診室門口聽了聽,果然聽見了那個母親的聲音:「侯大夫,他在啤酒廠干銷售,工作很努力,領導每年都給他發獎金……一直好好兒的,可是兩天前,他的腦袋好像突然就不清楚了……」

明亮又輕手輕腳地退回來。

她檢查了一下衣櫃,又有一滴血滲出來,很稠,很暗,它落在衣櫃門下的地板上,剛才從那個男子的角度絕對看不到它。她拿來一塊濕抹布,把這滴血擦乾,扔進了垃圾桶。她相信,裡面的屍體再也流不出血了。

接著,她坐在轉椅上,慢慢地琢磨——那個精神病男子為什麼知道衣櫃里有人呢?

漫長的上午熬過去了。

明亮沒有去吃午飯,她沒胃口。

想到明天碎花小鱷就該出院了,明亮打開了101的病房監控器,竟然這麼巧——碎花小鱷又站在了監視器下面,靜靜盯著它看。

碎花小鱷朝明亮望過來。

明亮有些不自在。

碎花小鱷很聽話,依然戴著那頂治療帽。不過,裡面的電極沒有了,它已經沒有任何用處。

此時此刻,碎花小鱷的大腦里在想什麼?

這是明亮的工作,她現在沒心思工作,於是把監控畫面關掉了,在轉椅上閉上了雙眼,養神。

她自己都想不到,在一夜之間,她竟然幹了那麼多瘋狂的事——殺人,放火。

現在她累了,非常需要休息。

下午剛上班,樓道里就響起了一個女人的大嗓門。

腳步聲來到了明亮的診室門口,敲門。

明亮睜開了眼睛,說:「進來。」

一對夫妻模樣的人走進來。明亮打量了他們一下,迅速判斷誰是患者誰是家屬。男人很憔悴,滿臉愁容。女人紅光滿面,顯得異常亢奮,估計她一直在說話,嘴角滲出了白沫兒。

很快明亮就確定了,男人是家屬。

男人說:「大夫好。」

明亮說:「你們坐。」

女人又說話了:「跟『蠢』比起來,『奸』『懶』『饞』『滑』都不算貶義詞了。而很多中國人,只要一有個風吹草動,他們馬上就顯露出他們的蠢!披著愛國主義的外衣,其實就是打砸搶!可悲!可氣!可嘆!」

明亮聽得雲里霧裡,哪兒跟哪兒啊。

男人操著一口東北口音說:「媳婦你坐下,別說了行不?我們是來看病的!」

女人說:「行行行,我不說了。我只想讓你們知道,人不能糊裡糊塗地活著,你可以不當官不發財,但是你至少要活個明白!」說著,她坐了下來。

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此人極端自負,就算她沒病,那個苦巴巴的男人也很難駕馭她。

男人抱歉地笑了笑,說:「大夫,你給我媳婦看看……」

明亮和藹地問:「她怎麼了?」

女人又說話了:「我知道這裡是精神病院!大夫,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訴你們,我沒有任何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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