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弗林學校 第十九章 她的生活漸漸被替換

面對一杯冷咖啡,碎花小鱷坐了很久。

終於,她買了單,走出了酒吧。

跟弗林學校比起來,城裡太繁華了,各種顏色在閃爍,各種聲音在喧囂。碎花小鱷甚至有點兒不適應了,感覺又晃眼又刺耳。

現在,她覺得最嚇人的並不是鬼魅,也不是壞人,而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怪事兒。當她發現生活中出現了一個神秘女人之後,一直試圖用邏輯來搞清她的身份。她好像沒有得罪過哪個中年女人,那麼,這個神秘女人只能是漢哥的女友。可現實告訴她——不是。她一下就沒有計畫了。

碎花小鱷必須回到學校去。

她知道,那個女人正在學校的某個角落裡等著她,她找到她,噩夢才會醒。不然,她會永生永世跋涉在噩夢中。

馬路對面停著兩輛計程車,一輛紅的,一輛黑的。車窗都關著,看不清裡面的司機。

碎花小鱷斷定,那個194就藏在其中一輛車裡。他好像在跟碎花小鱷玩遊戲,看看她能不能猜中。

他在哪輛車裡呢?

碎花小鱷停下來,隔著馬路開始琢磨。

他應該在黑色計程車里。

碎花小鱷中午坐的是黑色計程車,他說他替哥們兒還車去。現在,既然兩輛車停在了一起,他沒有理由不回到自己的車上。他料到了碎花小鱷會這麼想,然後選擇黑色計程車,於是他就藏在了黑色計程車中。

當然,他也可能意識到碎花小鱷會想到這一點,於是反其道而行之,坐在紅色計程車中……

碎花小鱷想得腦袋都疼了,這其間,沒有一輛計程車開過來。太晚了,她必須得回學校了,她慢慢走向了那輛黑色計程車。

她想像著打開車門之後,看見那個194坐在駕駛員位置上,身子縮得很低,正憋著笑。她猛地關上車門,跑向那輛紅色計程車,打開門,又看見了那個194,他坐在駕駛員位置上,身子縮得很低,已經憋不住了,哈哈笑出來……

碎花小鱷輕輕拉開黑色計程車的門,朝里看去,是個很胖的司機。他回頭看了看碎花小鱷,友好地問:「你好,去哪兒?」

她贏了。

她沒說話,轉頭看了紅色計程車一眼,大步走了過去。

她打開了紅色計程車的門,朝里看去,是個不胖不瘦的司機,正在聽音樂。

原來是她多心了。

她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回到了黑色計程車上,說:「師傅,我們去弗林學校。」

師傅把車發動著,開走了。

他一路無話。

返回學校,就像返回戰場。碎花小鱷很想閉會兒眼睛,她太累了。可是,她極度缺乏安全感,雙眼瞪得大大的,就像上下眼皮之間頂著火柴棍。

出城。

過清河。

一路風馳電掣,到了學校大門口。水銀燈很亮,四周黑乎乎的。

碎花小鱷下了車,走進學校。

依然是那個保安,他直直地站在值班室門口,似乎更高了,更瘦了,他依然穿著那身灰色的制服,戴著一副白手套。碎花小鱷看了他一眼,忽然感覺他並不是過去那個保安,雖然兩個人很像,但過去那個保安是個雙眼皮,而這個保安是個單眼皮。單眼皮可以割成雙眼皮,但是雙眼皮無法填成單眼皮。既然不是同一個人,他們為什麼這麼像?雙胞胎?

這個保安靜靜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猜出答案。

碎花小鱷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睛,匆匆走過去了。

還沒有熄燈。右側是寢室樓,稀稀拉拉亮著燈。左側是辦公樓,所有窗子都黑著。碎花小鱷想起了教務處,想起了那三個反文旁,這時候,辦公樓地下那條走廊該有多黑呢?那個侯先贊還在上班嗎?

她剛剛走近寢室樓,就看見有個高高的人堵在了樓道門口。他背後有燈光,因此他的臉是黑的。

碎花小鱷肯定,他是侯先贊。

她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應該讓開,可是他沒有。碎花小鱷只好說了聲:「老師好。」然後想從旁邊擠過去。

侯先贊輕聲說:「百分之四十九了……」

碎花小鱷愣了愣,問:「您說什麼?」

侯先贊像夢遊一樣,很認真地重複了一句:「嗯,百分之四十九了。」然後就邁步離開了。

百分之四十九?什麼意思?

碎花小鱷感覺此時此刻她的大腦十分清醒且敏捷,她抓住機會快速思索著——百分之四十九……百分之四十九……百分之四十九……

他在說,碎花小鱷的生活被替換百分之四十九了?

還是說,那個暗處的女人已經顯露百分之四十九了?

或者說,碎花小鱷噩夢般的生活進行到百分之四十九了?

兩個男生跑進了寢室樓,每個人拿著一個羽毛球拍,「噔噔噔」地衝上了二樓。一個男生走下來,很像給碎花小鱷提供火柴的那個人。

碎花小鱷匆匆回到了宿舍。

飯飯和季之末竟然都不在,應該在隔壁玩「三國殺」,寢室里顯得很空蕩。

床單、枕套和被罩都被人替換了,碎花小鱷不願意坐到自己的床上去,就那樣手足無措地站著。晚上怎麼辦?她不敢想像,身下鋪的,身上蓋的,頭下枕的,都是一些不明來歷的東西……可是,她已經沒有床單、枕套和被罩替換它們了。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床頭櫃的相框上——父親的照片不見了!換上了照相機里的那個女人!她站在配電室的牆根下,背著手,右腿站在左腿前,靜靜地看著鏡頭……

碎花小鱷連續後退了幾步。

窗子關著,寢室里沒有風,垂下來的床單卻晃了晃。碎花小鱷猛地低頭看去,床下黑乎乎的,那個女人不會藏在下面吧?

她忽然後悔了,不該把那根棒球棒扔出去,現在,她找不到任何能夠當武器的東西了。

她慢慢走到床前,深吸一口氣,突然把床單掀開,朝里看了看——除了她的臉盆,什麼都沒有。

她把床單放下來,又掀起來,端起了臉盆,又有了一個驚人發現——臉盆、牙刷、牙缸、毛巾、洗面奶統統被人替換了,雖然款式和顏色都一樣,可它們都變成了新的!

只有牙膏是原來的,用掉了一半。

她朝窗戶看了看,鎖死了。她又回頭在寢室里掃視了一圈,只有她自己。她趴下來,朝另外兩張床下看了看,空蕩蕩的,沒有藏人。

她打開床頭櫃,拿出了電腦,一眼就看出,電腦也變成了新的!

爸爸!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她再次失去了爸爸!

她手忙腳亂地開了機,目瞪口呆——她的爸爸,她寫的文章,她的照片,她下載的遊戲、音樂和電影,統統不見了。

這個惡毒的女人奪走了她的爸爸,奪走了她的一切!

碎花小鱷獃獃地坐在椅子上,眼淚慢慢流出來。

現實中的爸爸不幸離開了她,她只有一個虛擬的爸爸,當她想念他的時候,可以說說話……現在,她連這個權利都被剝奪了。

她搜索了一下電腦,想看看暗處那個人有沒有給她留下隻言片語,哪怕是某種暗示,結果,什麼都沒有。

她站起來,蹲在床頭櫃前,一件件翻衣服。她的心一陣陣抽搐,她所有的衣服都被替換了!

她發瘋地抓起那些衣服,一件件扔出去,散落了滿地,就像兇殺現場姿態各異的上身和**。

她扔出最後一件衣服,赫然看到床頭櫃最下層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台嶄新的iPad。

這個人給她送來了一台iPad!

她一下冷靜下來。

毫無疑問,背後有人搞鬼,或者說,背後有鬼搞人。

她知道,此時不能慌,她必須清醒地思索對策,不然她會瘋掉——也許這正是暗處那個女人所希望的。

她一件件替換了碎花小鱷所有的物品,最後她想幹什麼?碎花小鱷想著想著,頭皮突然一炸——她彷彿看見另一個碎花小鱷躺在床上悠閑地玩著iPad,那是一個替代品!此人和碎花小鱷的長相一模一樣,聲音一模一樣,表情一模一樣,連飯飯和季之末都看不出是假的……

碎花小鱷猛地想起侯先贊剛剛說的話——百分之四十九。

如果人和物各佔百分之五十,現在碎花小鱷的東西只剩下一管牙膏沒有被替換了,它是物品類的五十分之一……換了它,就該輪到替換碎花小鱷本人了?

這個侯先贊也有問題,至少是個幫凶!

碎花小鱷一步步後退,她準備逃走了。

這次,只要離開這所學校,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退到門口,她的眼睛瞄上了那台iPad。

寢室里只有季之末有iPad,碎花小鱷很喜歡,但一直買不起。

要不要帶走它呢?

說不定,那個藏在暗處的人知道她會逃走的,於是,專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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