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弗林學校 第十六章 那個女人出現在了照相機里

早晨的時候,碎花小鱷拎著那根棒球棒,冷冷地對飯飯說:「飯飯,這根棒球棒是我扔的,你想要的話,給你,不要再放我那兒了。」

飯飯正在疊被子,別人的被子疊起來像豆腐,她的被子疊起來像饅頭。季之末洗漱完了,正要出門去,她在門口停了停,好像在密切關注著事情的發展。

飯飯問:「為什麼不要啊?」

碎花小鱷覺得她的大咧咧是裝的。

碎花小鱷說:「硌腦袋。」

飯飯說:「那你把它塞到床下唄!」

碎花小鱷把棒球棒朝飯飯的床上一扔,說:「我就是不想要它了,可以嗎?」

飯飯說:「好啊,你不要我要。」

說完,她就把那根棒球棒塞到了她的枕頭下。

季之末這才出了門。

就這樣,這根棒球棒留在了碎花小鱷她們寢室里。碎花小鱷很快就後悔了,她應該把它拎出去,送給哪個撿破爛的。現在飯飯要了它,它就屬於飯飯了,碎花小鱷再想扔掉它,必須經過飯飯的同意……

碎花小鱷正要走出去,飯飯拉住了她:「嗨,你看我新買的裙子怎麼樣?」

碎花小鱷後退一步看了看,今天,飯飯穿上了一條藍白相間的蛋糕裙。這顏色跟校服太像了,不知她買的時候怎麼想的。

碎花小鱷說:「挺好的。」

飯飯說:「我表姐昨天來看我了,她給我買的。你的照相機有電嗎?」

碎花小鱷說:「應該有。」

飯飯說:「你給我拍幾張照片吧。」

碎花小鱷說:「我技術一般啊。」

飯飯說:「又不讓你拍廣告!」

碎花小鱷從床頭櫃里取出照相機,打開看了看,過去拍的照片和視頻都傳到電腦里了,已經刪空。電只剩下了一點點。

去食堂要路過一個配電室,牆是乳白色的,很乾凈。她們打算在這裡拍。飯飯站到了牆根下,說:「背景只要牆啊,不要拍到樹和草。」

接著,飯飯開始擺各種pose,碎花小鱷給她「咔嚓咔嚓」拍了十四張,說:「好啦。」

飯飯說:「再拍幾張唄。」

碎花小鱷說:「要沒電了。」

飯飯離開了牆根,跑過來:「我看看拍得怎麼樣。」

碎花小鱷正要把照片調出來給她看,一下關機了。

碎花小鱷說:「沒電了,等回寢室充了電再看吧。」

飯飯說:「你應該有幾塊備用電池。我爸的卡車上放著三四台電瓶!有一次他去**,用完最後一台電瓶才回到家……」

碎花小鱷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實在想不通她照相機里的電池和他爸卡車上的電瓶有什麼關係。

碎花小鱷和飯飯從食堂回到寢室的時候,季之末已經回來了,正在床上玩iPad,能聽見她在玩「切水果」,那聲音惡狠狠的:「嚓!」「嚓!」「嚓!」

她見碎花小鱷和飯飯進來了,說:「飯飯,你的郵件。」

飯飯的床上果然扔著一個郵件,她走過去把它拿起來,說:「怎麼給我退回來了?」

碎花小鱷湊上去看了看,上面用紅筆寫著「查無此人」。

她問:「這是什麼?」

飯飯說:「那個床單唄。」

碎花小鱷感覺身體一輕,竟然站不穩了,她趕緊扶住飯飯的床頭坐下來。

床單又回來了!

季之末低著腦袋玩iPad,似乎一切都跟她沒關係。

飯飯罵罵咧咧地說:「郵局真是飯桶!我寄給了乘州紅十字會,那麼大一個單位,他們竟然找不到!還查無此人!紅十字會當然不是一個人!」

碎花小鱷把郵件拿過來看了看,上面寫著:本市桑托路紅十字(收)。

飯飯沒寫門牌號,還落了個「會」字。

這些都不重要,就算不寫桑托路,郵遞員也應該知道紅十字會在哪兒。另外,不會有人叫「紅十字」,一看就知道那是落了個字。

碎花小鱷冷不丁地說:「飯飯,你陪我出去走走。」

飯飯說:「我去請假,我們一起去城裡吧,我把地址重寫一下,再寄一次。」

碎花小鱷說:「就算你再寄,它還會被退回來。」

飯飯針扎火燎地叫起來:「為什麼?」

碎花小鱷朝季之末看了看,「切水果」的聲音停了,她靜靜地看著iPad。碎花小鱷起身走出去,說:「你出來。」

飯飯就跟出來了。

走出寢室樓,碎花小鱷才停下來,她說:「飯飯,咱們寢室有問題,你知道嗎?」

飯飯說:「你又疑神疑鬼。什麼問題?」

碎花小鱷說:「我知道,最早那瓶可樂不是季之末給我買的,最早那根棒球棒也不是你撿的。」

飯飯說:「嗯……我承認,可是,這些事不至於把你嚇退學啊!」

碎花小鱷說:「我的床單也被人替換了。那天我想毀掉它,卻出現各種阻礙,就是毀不掉,後來被你拿回去了……」

飯飯滿臉疑惑:「那怎麼了?」

碎花小鱷說:「不管是什麼理由,現在它又回來了。我知道,它肯定會回來的。」

飯飯說:「這是郵局的問題!」

碎花小鱷說:「不不不。還有那根棒球棒,我扔了,它也回來了……」

飯飯打斷了她:「那是我撿回來的!難道我也有問題?」

碎花小鱷說:「我知道是你撿回來的,我也相信你沒有問題,是那個東西利用你把它撿回來的。」

飯飯說:「沒有任何人利用我!我們踢球的時候,把球踢到鐵柵欄那兒了,我就看見了它,我以為不是咱們寢室那根呢,當時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撿回來。看了一會兒,覺得它挺新的,就用樹枝把它撥拉過來,撿回寢室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我沒有被誰利用,是我自己決定的!」

碎花小鱷說:「我知道,我說的是結果。不管怎麼說,床單和棒球棒都回來了。」

飯飯說:「那你說怎麼辦?」

碎花小鱷說:「我們必須把它們扔掉。」

飯飯說:「我不想費腦子,扔吧扔吧!」

說完,她掉頭就走,回到寢室,拎起那根棒球棒和那個郵件,「噔噔噔」地走到垃圾桶前,一抬手就扔了進去,還自言自語地說:「我才不缺你們……」

碎花小鱷問:「垃圾車幾點來?」

飯飯說:「大概吃完晚飯那個時間。」

碎花小鱷說:「走,我們回去吧。」

飯飯一邊跟著碎花小鱷朝回走一邊說:「我就不信它們還會回來!」

碎花小鱷想說:那不一定。不過她沒有說出來。

走到寢室樓門口,碎花小鱷突然轉過身去看了一眼,垃圾桶靜靜立在那兒,床單和棒球棒都沒有露頭。

直到吃晚飯之前,碎花小鱷才想起照相機沒有充電。

她把電池摳出來,放到充電器里,插上了電。紅燈亮了。她又敏感起來——這是「停」的暗示嗎?

吃完晚飯,季之末一個人先回寢室了,碎花小鱷和飯飯一起走回來。

碎花小鱷說:「垃圾車該來了吧?」

飯飯說:「就是這個時間。」

碎花小鱷在寢室樓門口停下來,說:「我在這兒等一會兒。」

飯飯說:「等什麼?」

碎花小鱷說:「垃圾車。」

飯飯笑了:「你神經質。」

碎花小鱷扒了扒領口,露出肩胛骨上那顆微小的痣:「沒錯兒,神經『痣』。」

飯飯說:「哈,這裡長痣真的代表神經質?我左後背有顆痣,那代表什麼?」

碎花小鱷說:「廢話多。」

飯飯回寢室後,寢室樓門口只剩下碎花小鱷了。遲遲不見垃圾車開來。

太陽一點點老了,變得越來越柔和,那光像蜜一樣厚厚地鋪在地上。風也越來越涼爽,有一隻鮮艷的蝴蝶忽上忽下地飛過去。

碎花小鱷一直等,那輛垃圾車始終沒出現。

天空不可逆轉地黑下來。碎花小鱷的心裡越來越冷,她感覺暗中的那個力量太強大了,它可以操縱那個侯先贊阻止她燒床單,它可以操縱飯飯把棒球棒撿回來,它可以操縱垃圾車不出現……

當室外看不清人的時候,碎花小鱷還在緊緊盯著那個垃圾桶。它好像也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碎花小鱷,眼睛一眨不眨。碎花小鱷和它「對視」了一會兒,她懷疑那張床單和那根棒球棒在裡面低聲交談著,接著,她就感覺垃圾桶慢慢朝前移動了。垃圾桶有兩個輪子,需要抬起一側才可以推動,現在,它們就像一條被砍斷了後腿的狗,正用兩條前腿朝前爬著。

碎花小鱷沒有退縮,她死死地瞪著它。

那個垃圾桶在視覺上越來越大了。

終於,碎花小鱷撒腿跑回了寢室。她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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