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碎花小鱷醒來的時候,飯飯正站在床邊看著她。
窗外陰得厲害,黑壓壓的。
碎花小鱷總是醒在飯飯前頭,今天卻不同。
碎花小鱷朝季之末的床上看了一眼,她不在,臉盆也不在,她應該去洗漱了。
飯飯說:「小鱷,我問你一件事,行嗎?」
碎花小鱷說:「你可從來不這麼婆婆媽媽的。」
飯飯說:「昨天夜裡你在跟誰視頻聊天?」
碎花小鱷愣了愣:「你怎麼知道?」
飯飯說:「我看見了。你老實說,你爸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碎花小鱷眨巴了幾下眼睛,終於說:「你誤會了,昨天跟我聊天的那個人是我叔叔,親叔叔。」
飯飯長出一口氣:「嚇死我了,我說怎麼那麼像你爸呢!」
碎花小鱷說:「該我問你了。」
飯飯說:「你問我什麼?」
碎花小鱷:「那瓶可樂真是季之末給我買的?」
飯飯的眼神頓時有些飄忽,說:「是啊,怎麼了?」
碎花小鱷:「她在哪兒買的?」
飯飯說:「還能在哪兒買!就在校門口那個小賣店唄。」
碎花小鱷看著她的眼睛,半天沒說話。
飯飯說:「有什麼問題嗎?」
碎花小鱷說:「沒有。」
她嘴上這麼說,內心卻回到了過去的那種恐懼中。
飯飯和季之末也許都不明白一個道理——假如出納在數現金的時候,多出了一些錢,而且怎麼都找不到出處,那肯定隱藏著一個大窟窿。現在,碎花小鱷的生活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瓶可樂和一根棒球棒,那暗處肯定隱藏著巨大的危險。飯飯和季之末想合夥遮住這個危險,其實更危險。
碎花小鱷忽然堅定起來了,她要留下來。假如她跑了,那麼她可能永遠都看不到暗處那個人的長相了。她要平心靜氣,直到等到這個人露出眼睛來,然後把碎瓶子戳進去。
碎花小鱷起床之後,季之末回來了,她去洗漱竟然也戴著一頂絳紫色的報童帽。
飯飯說:「小鱷,快去洗,我們等你一起去食堂。」
碎花小鱷說:「你們去吧,我今天不想吃了。」
飯飯說:「懶蟲!我給你帶回來吧,不吃早飯,你慢慢就會變得像我這麼胖……」
碎花小鱷洗漱回來,飯飯和季之末已經走了。她把臉盆放好,直起身,敏感地四下看了看,沒多出什麼東西。
可不知為什麼,她有一種感覺——這個寢室有變化。
哪裡有變化呢?
看來看去,最後,她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床上。昨天,她只把電腦和一些貴重物品帶走了,被褥都留在了寢室里。
她走到床前,把褥子掀起來看了看,下面是床板。
她又把枕頭掀起來看了看,看到了那根棒球棒。
她趴下來,在床上嗅了嗅,聞到了一股強烈的陌生氣息。她仔細查看床單,心裡「咯噔」一下——儘管花紋一模一樣,她還是發現,她的床單被人替換了!前不久,她晾床單的時候,被風刮到了鐵柵欄上,扎了一個口子,一直沒縫上,現在,那個口子不見了!
有人為她換了一張新床單!
她後退幾步,坐在了季之末的床上。
暗處的那個人又出現了!
此人費了多少心機啊——碎花小鱷過去的那張床單是在一家很小的床上用品店買的,花紋很特殊,藍格白底,零星地綴著紫色的心形圖案。他要買到同樣的床單,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知道要跑多少家商場……
那麼,他把那張舊床單弄到哪兒去了?
碎花小鱷忽然想到,溜進寢室的這個人也許是個男的,是個變態。他偷梁換柱,拿走了碎花小鱷的床單,藏起來,每天夜裡意淫……
想到這兒,她一下噁心起來。
她站起身,把這張床單拽起來,快步走出去,扔進了寢室樓門口的垃圾桶。然後回來,從床頭櫃里取出一張紅床單鋪上了。
飯飯和季之末回來了。
碎花小鱷不打算告訴她們這件事。
飯飯給她打回了飯菜,朝她的床頭柜上一放,說:「嬌小姐,用餐吧。」
碎花小鱷突然說:「床單……」
飯飯本能地看了看她自己的床單,說:「床單?」
季之末看了看碎花小鱷,顯然沒明白她在說什麼。
碎花小鱷確定了,她們跟這張床單沒有任何關係。
她說:「我換床單了,你們沒注意到嗎?」
飯飯說:「哦,這個不如過去那個好看。」
這天早上,碎花小鱷沒有吃早餐。
很快,飯飯就跑到旁邊寢室跟人打牌去了,季之末一個人在玩遊戲。
碎花小鱷離開了寢室。
拋開這些怪事,她感覺,在這個學校里待著,簡直就是浪費光陰。可是,不在這裡她又能去哪兒呢?
天越來越陰了,好像快黑了一樣,有點兒風,一股一股地吹過來,竟然有點兒冷。
碎花小鱷在寢室樓前面慢慢溜達,漫無目的。她的視野里總共出現過三個人:一個男生,一個男生,一個女生。之所以沒說兩個男生,那是因為他們各走各的。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腋下夾著一本厚厚的書,那不像是課內書,更像什麼古籍。
碎花小鱷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垃圾桶上。垃圾桶是黑色的,差不多到人的腰部那麼高,現在,它的邊緣露出了一角鮮艷的顏色,有點藍,有點白,又有點紫。
那正是她剛才扔進去的床單,隨著風,一下下飄動著。
碎花小鱷若有所思地望著它,又發現了異常之處。她扔床單的時候,垃圾桶里幾乎是空的,床單在底部,不可能露出來。也不是風吹的,垃圾桶那麼深,風不可能吹進去。如果裡面的垃圾快滿了,那麼床單應該被壓在底下……
可是現在它露出了一角。
碎花小鱷覺得它正從裡面朝外爬。
它比蛇更軟。
接下來,只要它再扭動幾下就會爬出垃圾桶。然後呢,它要幹什麼?爬進寢室,爬上她的床,蓋住那張紅床單,再扭動幾下,變得平平展展?
碎花小鱷死死盯住了它。
等了好久,它還是只露出那麼大一角,慢慢地一下下飄動著。碎花小鱷知道,它在跟自己斗耐心。
她轉身走開了。
她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垃圾桶附近,再一看,它真的爬出來了!現在,它至少露出了三分之一,擋住了半截垃圾桶!
碎花小鱷大步走過去,一把將它拽出來,扔在了地上。接著,她朝垃圾桶里看了看,裡面依然是空的,那麼深,它是怎麼上來的?
正巧經過一個穿校服的男生,他朝碎花小鱷望過來。
碎花小鱷說:「你有火兒嗎?」
那個男生趕緊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抽煙。」
碎花小鱷說:「哦。」
那個男生就走過去了。
碎花小鱷繼續觀望,等了半天,再沒人走過來。
她想去寢室二樓,找男生借個火兒。走出幾步,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那張床單——離開了垃圾桶,有風了,它反而一動不動了,靜靜地趴在地上,看起來有些陰森。
乍一看,它的花色十分眼熟,碎花小鱷忍不住認為它就是自己的床單。這種親切感讓她恐懼,就像面對一個親人,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衣帽服飾,他的動作腔調……沒有一點兒問題,但**是——此人是假冒的。
她飛快地朝寢室樓跑去,她要趁它沒有爬走之前跑出來。
就在這時候,有人喊了一聲:「美女!」
她轉頭看去,原來是剛才那個穿校服的男生,他跑過來,舉起一盒大大的火柴。看來,他是專門跑回寢室去拿的。
她趕緊接過來:「謝謝!謝謝!」
那個男生說:「給你了。」然後,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碎花小鱷拿著火柴蹲下來。
她要燒掉它。
現在,她不再認為這張床單是哪個變態送給她的了。從種種蹊蹺的跡象看來,它說不定是哪個冤魂送給她的,現在,她要把它退還給那個冤魂。
「嚓!」
火柴劃著了。
碎花小鱷抓起床單,剛要點,一陣風吹過來,火柴滅了。
「嚓!」
她又劃著一根,剛剛湊近床單,又一陣風吹過來,火柴又滅了。
碎花小鱷拎起床單,快步走進寢室樓的走廊,這裡沒風了,冥冥中那雙眼睛還能找到什麼借口?
碎花小鱷劃著了第三根火柴,正要去點床單,突然有**喝了一聲:「你在幹什麼?」
碎花小鱷一愣,趕緊吹滅了手中的火柴。這個人的聲音有點兒熟悉,她抬起頭,看見管紀律的侯先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