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弗林學校 第十章 逃之夭夭

第二天晚上,大家正在那個死氣沉沉的教室上課,碎花小鱷又悄悄溜出來。

昨夜的夢再可怕,終究是個夢。雖然碎花小鱷不確定那個被害的女生是不是叫飯飯,但是她知道飯飯並不姓李。

現在,不管弗林學校正不正常,對於碎花小鱷來說都不重要了。今夜,她要逃離這個地方。至於退學手續,交給母親來辦吧。

本來她就不想讀書了,被母親送到這個**的夜校之後,又接二連三地發生了這麼多怪事,她再也無法忍受了。現在不走,也許永遠都走不了了。

走進寢室樓,碎花小鱷警惕地回頭看了看,昏暗的樓道里不見半個人影。她用鑰匙打開寢室門,快步走進去,匆匆寫了一張便箋,留給飯飯和季之末,然後開始麻利地收拾東西,統統裝進一個背包,迅速走出來。

她不能從校門走出去,那樣太招搖了,說不定會生出什麼事端,導致她無法離開。

她再次來到了學校西南角,打算從那個豁口鑽出去。

涼亭靜靜挺立,後面的綠草微微搖動。不見那個池塘。

記憶中的那個池塘就像一個白日夢,醒了,就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碎花小鱷順利地爬出了學校的鐵柵欄,膽子突然大起來,停下腳步,回頭打量那個涼亭,越看越覺得它古怪。它是灰色的,灰是一種最特別的顏色,可以說是淺色的黑,也可以說是深色的白。那麼,這個涼亭應該算是黑白色。另外,它不像其他涼亭那樣翹起高高的飛檐,它的頂部圓圓的,像個饅頭。看著看著,碎花小鱷倒吸一口涼氣——它正是一座墳啊!六根石柱子把墳頂高高舉起來,以便地下的冤魂自由出入……

她趕緊加快腳步,朝公路走去了。

再見了,弗林學校!

——事後想起來,她悔青了腸子,姥姥的,為什麼要說「再見」呢?

好像專門為了接走碎花小鱷,她剛剛來到站牌下,就駛來了一輛公交車。

從車上下來了四個人,一男三女,看樣子他們並不是弗林學校的老師或者學生。附近沒有村莊,沒有工廠,更沒有店鋪,碎花小鱷想不出他們是什麼人,來弗林學校這一站幹什麼。

她一步就跨上了公交車。

車上空了。

公交車掉頭之後,碎花小鱷從窗戶看出去,那一男三女都不見了,不知道去了哪裡,似乎消失在了沉沉夜色中。

司機是個虎背熊腰的人,碎花小鱷看不見他的臉。她有些戒備地坐在了車尾。

到了清河,上來了十來個人,都是女的,一個老太太,五六個中年婦女,兩個跟碎花小鱷年齡相仿的女孩。其中一個母親抱著個嬰兒,嬰兒的性別不詳。

儘管車上空蕩蕩的,大家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座位前坐下來。「哐當」一聲,車門關了,繼續行駛。

碎花小鱷打量著這些人,心裡想,她們中間有沒有那個藏在暗處的人呢?

她觀察了一陣子,好像沒人注意到她,打瞌睡的打瞌睡,玩遊戲的玩遊戲,哄孩子的哄孩子,看窗外的看窗外……

碎花小鱷不想回家。

如果母親知道她退學了,肯定會故作關心地勸導,只要碎花小鱷不更改決定,她就不可能住嘴。她會口口聲聲地強調她只是建議,如果不容拒絕,那叫建議嗎?那是命令!碎花小鱷不想跟她吵,沒必要,她覺得兩個人除了不可改變的血緣關係,基本形同路人。唯一的區別是,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恨一個路人,但是她恨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

乘州不大,是個生態市,到處都是綠地。樹一多,人就少。其實並不是人少,只是很多人被樹擋住了。

儘管天還沒有徹底黑下來,霓虹燈已經亮了。如果把乘州比喻成一個女孩,那麼,她是個非常愛打扮的女孩,那些燈五顏六色,似乎專門為了吸引人的眼球。

碎花小鱷朝窗外看,一家三口在花草中間的甬道上散步,那個小孩的兩隻手被父母拽起來,身體懸空了,非常開心,「呵呵呵」地笑著;一對戀人走過來,男孩摟著女孩的肩,女孩的手中拿著一個鮮艷的大氣球,上面畫著俗氣的喜羊羊和灰太狼;幾個人騎著自行車,均速前行,看樣子他們剛剛下班,正在回家。

孤獨感在碎花小鱷的心中瀰漫開來。她在這個小城中,沒有家。

公交車駛過了長方街。

她的家,或者說她母親的家,就在旁邊一個小區里,這對她的孤獨感沒有絲毫改變。在她看來,那個小區跟這個城市裡的其他小區沒有任何兩樣,她甚至都記不得那個家的具體門牌號了。

她不知道在哪一站下車。

進城之後,公交車經過一站又一站,人越來越少了。

窗外出現了一家旅館——八寶旅館,看上去還挺正規的,就它了。本來碎花小鱷打算回到佳木斯的農場去,那裡的房子至今沒有賣,她覺得那個房子才是她的家,至少,那裡有她和父親的甜蜜回憶。後來,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漢哥,她決定在乘州留下來,今天晚上住進旅館,明天早上出去租房子,然後,在漢哥的6S店附近找個工作,不計薪水高低,這樣,她就能經常看到他了。

到站了,碎花小鱷下了車,朝回走了一段路,邁進了那家旅館。

它外面的霓虹燈很亮,走進來卻很暗。一個很小的窗口,裡面坐著一個中年婦女,她的下巴非常尖,像把刀子。

她看了碎花小鱷一眼,又歪著腦袋朝她背後看了看,好像碎花小鱷不該一個人來似的。

碎花小鱷:「還有房間嗎?」

中年婦女:「一個人?」

碎花小鱷:「嗯。」

然後,碎花小鱷遞上身份證,登了記,交了錢。中年婦女給了她一個鑰匙牌:「109」。

碎花小鱷接過來,說了聲「謝謝」,轉身去找房間。

走著走著,她又敏感起來——她的寢室就是109,住旅館又是109!難道這是一個暗示?暗示她永遠擺脫不了那個恐怖的學校?

還有個細節讓她感到奇怪,不管賓館還是旅館,都要交押金的,可是這個中年婦女只收了她的房錢,這是不是暗示她隨時可以離開?離開旅館去哪兒?回弗林學校?

進了房間,裡面和其他旅館大同小異。只是通風不好,有一股霉味。碎花小鱷找了找,竟然沒有窗戶。

她放下背包,在床上坐下來,忽然很想哭。

這個世界對她太不公平了,目前,她只是沒有機會,否則的話,她一定會發起反擊。她夠狠,只是沒有兇器。

這時,她聽到了一個很細微的聲音,好像一顆扣子刮在了門板上。

她站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口,貼在門上聽。外面很安靜,但是她能感覺到有人在呼吸。

她在門口站了很長時間,外面再沒有響起什麼聲音。也許是太疑神疑鬼了。

她低頭看了看,門下有條縫兒,食指那麼寬。她慢慢地趴下來,一隻耳朵貼在地面上,用一隻眼睛朝外看,腦袋「嗡」一下就大了——門口赫然出現了一雙腳!那是一雙藍白色運動鞋,系著紅鞋帶,鞋子很長,一看就是男人的腳!

這是誰啊?

碎花小鱷想突然打開門,看看這個人的長相,卻沒有勇氣。

她站起來,低低地問了句:「誰?」

外面還是沒有聲音,但是碎花小鱷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迅速飄遠了。

等了幾秒鐘,碎花小鱷慢慢打開門,外面沒有人,她探頭看了看,一個男人的背影拐個彎兒就不見了,碎花小鱷甚至都沒看清他穿什麼衣服。

碎花小鱷追過去,看到了旅館的門半敞著。她朝旁邊的小窗子看去,那個老闆娘正在立櫃里翻找什麼東西。

她邁出旅館,朝街上看,人不多,步態悠閑,沒有穿藍白色運動鞋的人。

她慢慢走回來,心裡開始打鼓,這個傢伙是色魔,還是那個藏在暗處的人?

她回到房間,看了看門鎖,螺絲都鬆動了,很不堅固,別說一個大男人,就是她,只要用力都可以把它拽開。

怎麼辦?

換個旅館?

手機驟然響起來,是飯飯打來的。

碎花小鱷知道飯飯肯定要勸她回去,她迅速想了想該怎麼說,這才把電話接起來。

飯飯:「小鱷,我們看到你留下的信了,你在哪兒?」

碎花小鱷:「回家了。」

飯飯:「你媽同意你退學了?」

碎花小鱷:「我還沒見到她。」

飯飯:「你肯定沒回家!趕快回來!」

碎花小鱷:「我不要你們管!我不會回去的!」

飯飯:「小鱷啊,我知道你害怕了,我跟你說實話吧,那瓶可樂是季之末給你買的!那根棒球棒是我撿回來的!那天晚上,在涼亭里的那個人是季之末!」

碎花小鱷愣了半天才說:「你們想幹什麼?」

飯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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