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篇 魔石——文/雷小雷

縣委歐陽書記的母親出了車禍,醫生宣告已無回天之力,讓家屬準備後事。歐陽書記悲痛欲絕,一連幾天都紅著眼睛。

肖陽就在這時來到了醫院,他單獨找到歐陽書記說:「讓我試試吧,我有辦法!」

書記盯著肖陽,試圖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一絲戲謔或者玩笑的意味,但是沒有,他只看到了認真和堅持。

「你只是縣委辦的一個秘書,你懂醫術嗎?我請了國內頂尖的外科專家,他們說已經儘力了。」

「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盡百分之百的努力,不是嗎?」

這個平時老實巴交、在走廊遇見都要連忙低下頭躲到一邊去的青年,此時卻用這樣堅定、自信的口氣和他說話,讓歐陽書記備感詫異。歐陽書記有些動搖了,難道,他有什麼妙法偏方?醫生已經無計可施了,或許,可以讓他試試。

「肖陽,你有什麼辦法?」

「書記,如果您相信我,並且讓我試一試,那麼請答應我三個條件:一、這件事情要秘密進行,除了我們兩人,其他任何人不能知道;二、我獨自對老人進行救治,連您也不能在場;三、從現在起三天內,我會將老人送到您家,到時老人如果沒有蘇醒,肖陽甘願受任何處分。」

一個月前。

「你在這裡做了一年還是兩年?十年,三歲的孩子也能學會什麼路子了吧!這種低級錯誤你該犯嗎?這次組織調整,你自己心裡有數吧。」

縣委辦公室主任李和平幾乎是在咆哮,憤怒使他幾乎喪失了理智。

肖陽低下頭站在那裡,恐懼加上委屈讓他差點流下眼淚。

今天,市委巡視組來縣裡視察年度工作情況。視察工作是表面,更深一層的意思,是考察寧陽縣領導班子成員,為換屆工作作準備。全縣上下對此高度重視,接待工作做得無微不至,充分考慮到了每一個細節,賓館、用車、會議室、彙報材料……哪一點想不到就要出岔子。作為一個在縣委辦公室工作十年的老秘書,肖陽以為自己已經想得很完美了,想不到一個意外的會議卻把整個計畫都打亂了。

市委擬召開電視電話會議,來寧陽縣的巡視組組長是市委周副書記,被要求在寧陽縣收看會議。

會議通知下到肖陽這裡,肖陽在文件辦理單上熟練地寫下:下午3:00,在1404會議室召開電視電話會議,請市委周書記、縣六大班子領導成員及縣直各部門單位主要負責人參加。

然後,肖陽把材料報到李和平那裡,李和平正和最近聯繫上的大學女同學在MSN上熱聊,掃了一眼文件辦理單,便把會議室改成了1606,又說:「1404,多不吉利的號,一切要做到完美!完美,懂嗎?」

肖陽默默地把材料拿出來,趕快讓秘書科把通知下達到各部門。誰知,下午開會的時候才發現,1606會議室的電話線不通,會議內容不能同步到其他省市。

與會人員只好又挪到1404會議室,等正式收看時,時間已延後了15分鐘。時間觀念非常強的周書記明顯不高興,整個會議期間都十分嚴肅。縣委書記和縣長坐立不安,額頭上一直冒著冷汗。

厄運如影隨形,接下來的工作彙報會上,周書記對其中的一個經濟數據提出了質疑,而這個數據,之前縣長審稿的時候,已經提出修改了,肖陽不知是忙還是怎麼的,竟然忘了改!雖然縣長連解釋帶證明,但周書記還是把材料交給秘書,讓回市裡以後再核查一下有關的數據。

這真是致命的失誤!

在此之前,李和平一直對肖陽欣賞有加,下次的幹部調整,基本已經內定了肖陽。但這事一出,提拔的事幾乎成為泡影,就算李和平同意,書記和縣長那裡也過不了關。

李和平把肖陽臭罵一頓,他絲毫不提自己改動會議室的事,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了肖陽身上。肖陽低頭聽著,不作任何辯解,經驗告訴他,這個時候的任何辯解都是火上澆油。

暮色降臨,華燈初上。

肖陽倚在天台的欄杆上,望著樓下出神。這棟19層樓設計呈「V」形,肖陽站的地方,正處在「V」字的底部,是一個拐角。樓底本來是一處水池,後來有風水先生說是迎面破財之水,便又在水池邊上種了一圈雪松。從外面看,幾乎看不到裡面還有個水池,肖陽有時候很想躲到那水池裡——裡面應該沒水了吧,躺下好好睡一覺,沒人找得到。

「肖陽,怎麼還在這裡?」

李和平搖搖晃晃地走上來,一看就是喝多了。酒氣順著風吹進肖陽的鼻孔,肖陽厭惡地轉過頭,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假裝去看對面樓上的霓虹燈。

「想不開?年輕人,下次還有機會嘛。你要想到,這次闖的禍,給縣裡的工作造成了多大的被動,給書記和縣長下一步的工作安排,也有可能帶來非常大的影響。」

肖陽很想說:會議室是你改的。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他知道,李和平肯定已經在書記和縣長面前,把責任全部推給他了,和他在這裡爭辯又有什麼意義。

李和平拍拍肖陽的肩膀。肖陽不露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咔嗒」,輕微的一聲,欄杆的一個金屬扣竟然開了,不知是疏於維護,還是誰故意打開的。

李和平走到肖陽之前站的地方,兩手扶在欄杆上,眺望著遠處的燈光。

肖陽看著他,這幾年,他跟著李和平鞍前馬後,端茶倒水,沒日沒夜,只要李和平一個電話,自己總是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他跟前,比伺候父母還用心,為的就是他能在關鍵時刻拉自己一把。現在,這個希望就要落空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肖陽恨恨地想。

李和平扶住欄杆的身體突然有點搖晃。

「肖陽,扶我一把。」

李和平有高血壓的毛病,平時很少喝酒,但陪市委領導這樣重大的場合,又不可避免地喝多了。這時血壓上來,他只感到一陣頭暈。

命運就在那一刻陰錯陽差。

肖陽鬼使神差地躲開了!

李和平想離欄杆遠一點,似乎暈得厲害,他使勁抓著欄杆想穩定一下,但欄杆魔鬼般地打開了,肖陽眼看著李和平從樓頂摔了下去。

肖陽等待那驚人的落地時「砰」的一聲,但什麼也沒發生,一百多斤的人從19樓的樓頂掉下去,竟像一片羽毛飄落一樣,無聲無息。或許,是樓層太高了,聽不見,肖陽想。

他無力地蹲下來,恐懼襲遍了全身。肖陽只感到喉頭髮緊,牙齒不自覺地發出「咯咯」的聲音。他有些後悔剛才的舉動。為什麼不去扶他一把?這樣,間接地,等於殺死了他。

可是,為什麼要後悔,這不正是他心底所期待的嗎?他沒了希望,便再也不想看見李和平那張保養得極好的肥嘟嘟的臉。

肖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使勁掐著大腿,疼痛使他慌亂的頭腦清醒了些。十多分鐘後,他站起身來,脫下外衣把欄杆上、地面上的痕迹擦乾淨,然後,乘電梯下樓,裝作散步的樣子,走到那排雪松處,撥開密密厚厚的葉子往裡一看,乾涸的水池裡,李和平像一攤肉泥,徹徹底底地死掉了。

第二天早晨,肖陽像往常一樣來到辦公室。同事們都在埋頭工作,一切如此平靜,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他們肯定還沒發現。肖陽想。

「肖秘,李主任找。」

肖陽的屁股像被開水燙了似的跳了起來。整個辦公室只有李和平姓李,難道是有人故意開他的玩笑?

「肖秘,快點,李主任臉色可不好,你小心點。」

小王在門口又催了他一遍。

李和平剛從書記辦公室里出來,臉色鐵青。他綳著臉對肖陽說:「你立刻寫一份書面檢討材料,要全面、深刻,認真剖析,深入檢討,下午交給我。」

肖陽直愣愣地看著他,腦子裡「嗡」的一聲,冷汗瞬間淌滿了全身。他扶住面前的辦公桌,才沒使自己癱倒在地。

幻覺?不,絕對不是。

那麼昨天是幻覺?不,這絕不可能,他親眼看見他摔死在樓下。

難道有鬼?

他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不可能,大白天的,而且離得這麼近,他不由得伸出手去捏了李和平的胳膊一把,是真的!

李和平一下子甩開了,詫異地說:「你幹什麼!」

看著肖陽呆愣愣的樣子,他有些擔心,又換了種口氣說:「小肖啊,年輕人遇些挫折是不可避免的,心態要放平,啊。你回去吧。」

肖陽沒了魂似的回到座位上。整整一天,他不是在座位上發獃,就是在樓上遊盪。李和平下午沒有向他要檢討,同事們見了他也都繞著走。

「這次他有麻煩了吧。」

「老闆可能找他談了,看他失魂落魄的。」

「也是的,這麼大的活動,怎麼能出岔子呢,還好我們沒參與。」

肖陽彷彿沒聽到這些議論。難道當時沒有摔死?那麼至少也該有傷啊!難道摔死的是別人?自己傷心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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