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貝店的女孩 第三節

第二天依然很熱,氣溫在午前就開始反常地上升,高氣壓好像駐紮了下來。像往常一樣從濱町下車的菜穗,剛從地鐵站走出便已渾身是汗。

文孝正在店門口搭遮陽棚。看見女兒,他小聲說了一句:「回來啦。」

「我回來了。喂,爸,今天警察沒來啊?」

「沒來咱家,但還在這一帶轉悠。」文孝小聲說道。

「他們在幹什麼?」

「我碰巧聽到的,好像還是在調查田倉先生,到處打聽那天有沒有人看到他。他來咱家的時間好像非常重要。」

「這麼說光靠我們的證詞還不夠?」

「是啊。」文孝走進店中。

菜穗環視四周。刑警們現在是否也在某處走訪?

她漫無目的地看了一眼斜前方的咖啡館,吃了一驚。雖然隔著玻璃窗,她依然清楚地看到店中有一張熟悉的臉。對方也發現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菜穗穿過馬路進入咖啡館,走近面向道路的那張桌子。

「您在監視什麼?」她低頭看著加賀。

「沒監視什麼。你先坐下來吧。」加賀舉手招呼服務員,「想喝點什麼?」

「不用了。」

「別客氣。」加賀遞過菜單。

「那我要香蕉汁。」她對服務員說完坐了下來。「您在監視我家?」

加賀笑了:「你這小姑娘真夠難纏的。我不都說了嗎?我沒有監視。」

「那您在幹什麼?」

「什麼也沒做,只是在喝冰咖啡。換句話說,就是在偷懶。」

加賀沒用吸管,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你們懷疑田倉先生跟小傳馬叮的殺人案有關嗎?」

加賀表情微變,環顧四周後說道:「拜託小點聲好不好?」

「您要是不告訴我,我就用最大的音量再說一遍。」

加賀嘆了口氣,把手指伸進微長的頭髮。

「他是嫌疑人之一。兇案發生當天,田倉先生去過死者家。我們在死者房間里發現了保險公司的宣傳冊和他的名片。他本人堅稱只是去死者家完成保險手續。」

「就因為這一點?」

「作為警察,這麼做非常重要。」

服務員端來香蕉汁,菜穗用一根粗粗的吸管喝了一大口。

「田倉先生到我家的時間很重要嗎?」她喘了口氣,問道。

加賀略一思索,微微點了點頭.

「據說田倉先生在那天下午五點半左右離開被害人家。當時被害人還活著,因為我們已經確定,被害人此前出去買過東西。」「哦?她買了什麼?」

加賀眨了眨眼,看著菜穗。「這對你很重要?」

「不,我只是有點好奇。那是在被害之前啊。」

「她應該沒想到自己會被殺吧,買東西並不奇怪。她買了一把廚剪。你知道有家叫『刻剪刀』的商店嗎?」

「嗯,我知道。」

「我們先不談那個。據田倉先生說,他離開被害人家後,先去了你家,接著回到位於濱町的公司,將你奶奶申請住院補貼的資料交給了一名女同事,然後就回家了。」

「有什麼問題嗎?」

「他在回家途中見過一個朋友。根據這個朋友的證言進行推算,田倉先生離開公司應該是在六點四十分左右。但據他的女同事說,六點十分時他已離開公司。也就是說,這裡有三十分鐘的空白。如果有三十分鐘,便可以在回家途中順便去一趟小傳馬町,作案後再回家。關於這一點,我問了他本人,但他堅稱自己離開公司的時間是六點四十分,沒有順便去小傳馬叮,是女同事記錯了時間。」

「實際不是這樣?」

「我還找到了別的同事,也說六點後在公司里見過田倉先生。作為警察,我不能對這種時間上的出人視而不見。只是,田倉先生和他的女同事的說法有一致的地方,就是從他回到公司到離開公司大概只有十分鐘。這樣一來,他到達你家的時間變得非常重要。從這裡到他供職的新都生命只需不到十分鐘。他說從你家離開後直接回到了公司,因此只要弄清楚他離開你家的時間,便可以知道他是否說了謊。」

加賀語速很快,菜穗拚命在腦海中整理他的話。

「所以您才那麼關注時間問題。」

「是的。但你和你奶奶都不記得準確時間,所以我就在附近挨家詢問,是否在那個時間段見過田倉先生。很遺憾,沒人目擊他走進仙貝店。我也問了這家店,得到的答案相同。」

「那又怎樣呢?」

「這個嘛……」加賀悠閑地靠在椅子上,看著外面的街道,「目前還沒發現其他嫌疑人,因此警視廳的那些傢伙肯定會揪住田倉先生不放。」

「但我覺得田倉先生是不會殺人的。」

「嗯,兇手被捕後,他的朋友一般都這麼說。」

菜穗聞言非常生氣。

「可他沒有動機。」

「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

「動機這東西,只要本人不說,就沒人知道。所以警視廳的那些人也許很快就會問出來的。」

「聽起來您好像把一切都交給了別人。」

「哦?」

「您說話的方式讓人感覺您在冷眼旁觀。」

加賀伸手去拿盛水的玻璃杯。

「調查的主角是等視廳的人,我們只是幫手,或者說是嚮導,只能按照他們的指示行動。」

菜穗看著那張稜角分明的臉。

「完了,幻想破滅了。我還覺得您和其他警察不同呢。要是這麼說,您得待在自己的轄區。」

「我可不能一直待著。說實話,我剛調到這裡,對這一帶一無所知,因此決定首先觀察這條街。這裡真有意思,我剛去了鐘錶店,發現了一個非常罕見的三角柱形時鐘,三面都有錶盤,以同樣的方式運轉,到底是什麼樣的構造呢?」

「什麼啊,您不就是在偷懶嘛。」菜穗急急喝完香蕉汁,將錢放在桌子上。她不想讓這個人請客了。

「今天還真熱。」加賀看著窗外說道,「你看,那些上班族脫了上衣,捲起袖子,正從人形町往這邊走。」

「那又怎麼了?」菜穗說得直截了當,她已不想對這個人使用敬語了。

「看,又過來一個。那人也脫了上衣搭在肩上。」

「天氣這麼熱,那樣做不很正常嗎?」

「但現在已經涼快一些了。你看,有人穿著西裝過來了。」

菜穗一看,窗外的確有西裝筆挺的人走過。

「你到底想說什麼?」菜穗不由得著急起來。

「你好好看一下。從右往左,也就是從人形町往濱町走的上班族多數都脫了上衣,而相反,從左往右走的人,上衣都穿得很整齊。」菜穗轉身仔細觀察。

有幾個上班族從右往左走過。菜穗半張著嘴,發現事實正如加賀所說,在從右往左走的人中,脫掉上衣的非常多。

「真的。」她小聲說道,「為什麼?是偶然嗎?」

「這可不是偶然,應該有原因。」

「你知道原因?」

「算是吧。」加賀咧嘴一笑。

「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啊?故弄玄虛?」

「我不是想故弄玄虛。跟你說了,你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了不起。首先,很多上班族路過這條街,他們任職的公司大都在濱町。問題就在這裡。現在是五點半,這時候從右往左,也就是從人形町走過來的都是什麼人?」

「這個時間當然是……菜穗又看見一個穿西裝的人走了過來,」應該是回公司吧。「」正確。他們此前都不在公司,應該是負責外出銷售或上門服務之類的業務。相反,從左往右走的人此前都待在公司里。他們一直在開足空調的房間里待著,不像外出的人流那麼多汗,甚至還有些冷,因此才穿著西裝。到了這個時間,原本就很涼快了。你看看從濱町走過來的人,大部分都上了年紀。他們在公司里地位應該比較高,不需要出門工作,所以到了五點半就可以馬上離開公司。"

菜穗邊聽邊觀察路人。其中自然也有例外,但菜穗覺得加賀說得很有道理。

「啊……我以前都沒想到。我從出生後就一直看著這條街呢。」

「嗯,因為這不是生活必需的知識。」

菜穗點點頭,忽然回過神來,盯著加賀問道:「這和案件有什麼關係?」

加賀將手伸向桌上的賬單。

「你還記得我問過你田倉先生的著裝嗎?」

菜穗眨眨眼睛。

「那天田倉先生穿得整整齊齊的……」

「他是負責外出事務的,而且他說自己從小傳馬町的死者家中出來後就去了你家。他走了很多路,卻還穿得那麼整齊。」

「呃……也有可能是忍著酷暑特意穿的。」

「當然,也有這種可能性.但這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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