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我在擠滿了人的電車上發現了天文部的成員。那是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個女生,長相醜陋,還帶著一副圓框的眼鏡。她正蜷縮在那兒看文庫本小說。儘管只有幾米的距離,但她看也沒朝我看一眼。

到站後,我慢慢走近她,主動跟她搭了話。她明顯露出了怯意。

「我想問問你水村的事,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些問題,咱們可以邊走邊聊。」

她緊鎖起眉頭,怯懦地回答:「如果讓朋友看到我們走在一起,會產生不必要的傳聞呢。」

我醒悟過來,隨即指定了車站前的一家便利店。可能她認為拒絕我反而麻煩,便爽快地答應了。

我先走進去,裝出看周刊雜誌的模樣,不一會兒她也跟了進來。

「能和我說說前天的事嗎?」我盯著時尚雜誌,說道,「水村差點喪命的那件事。」

「具體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她裝模作樣拿起一本少女漫畫。

「你只要告訴我你知道的就行。」我說。

她輕輕嘆口氣,然後小聲說道:「那天和往常一樣,我們六點左右到天台上開始了觀測——」

然後在上面待到了七點半,她說,那時候在場的還有另一個高二部員以及水村緋絽子。三個人觀測完畢後,回到了作為活動室的第二化學實驗室,聊了一會兒天之後,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但緋絽子卻說要休息一會兒再走,開始泡起了速溶咖啡。然後兩個高二學生就踏上了歸途,只剩了她一個人。

「速溶咖啡,她是怎麼泡的?」

「怎麼泡……就是把咖啡粉放入杯子,然後往裡倒熱水啊。」

「砂糖和牛奶呢?」

「前輩沒放。」

那麼就沒有可能往裡面摻入安眠藥了。

「熱水是本來就盛在壺裡的嗎?」

「不是,是當場用電熱水壺把自來水燒開的。」

那也不可能事先混在熱水裡了。果然還是加到咖啡里的嗎?

見我陷入了沉思,那名高二女生可能認為我把該問的都問完了,說了句「可以了嗎?」之後,把漫畫雜誌放回了原處。

「再等一會兒,刑警沒來問你話嗎?」

「昨天晚上到我家來過了。」

「他問了什麼呢?」

「就是前天晚上的事……然後我就說了和剛才一樣的話。」

「其他還問你什麼了嗎?」

「我們離開時,前輩的狀況如何……」

「她的狀況是?」

「很普通,在走廊上告別時,她還精力充沛地跟我們說了聲再見。」

「在走廊上?」我重新問了一遍,「不是在實驗室里分別的嗎?」

「恩」她下顎微翹,「剛剛忘了說,我們走出教室後,前輩也立刻跟了出來。她說把圓珠筆忘在天台上了,又跑上了樓梯。」

「再次回到天台……」我一怔,「這是真的嗎?」

她再次露出膽怯的神色,微微點頭,「是真的。」

也就是說,當時教室里沒有人。我腦海里浮現一個猜想,並幾乎可以斷定。

「刑警還有沒有問別的?」

「我想想,還有就是顧問老師的事。是不是經常在俱樂部露臉,為什麼那天沒有跟我們在一塊兒,之類的。」

「顧問指的是灰藤吧?」

「是的。」

「那你怎麼回答的呢?」

「我告訴他,他在俱樂部里經常出現,那天也在六點半左右露過一次臉。」

「刑警怎麼說?」

「沒再說什麼,就說了句,是么,然後點點頭。」

「嚯,」我考慮了一下刑警問到灰藤的目的,難道只是形式上提到顧問老師一下而已?

我向天文部女生道了謝,「多謝,我了解了。」

「哦,另外還有一件事。」她猶豫著開口了。

「什麼?」

「刑警還問了我一件事。」

「什麼事?」

「是不是對水村與西原的關係一無所知……」

我感到臉部僵住了,「你怎麼回答?」

「我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然後他又問,是不是見過你們倆人走在一塊兒。我就告訴他,曾有一次在學校門口偶遇了西原,隨後水村讓我們先走,她自己一臉嚴肅地和西原談了話。」

我輕哼一聲,可能她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小聲問道:「請問,這事兒不能說嗎?」

「不,沒關係。」我回答,「沒必要刻意隱瞞。」

我們分開走出便利店,向學校走去。

午休時,在食堂我把從天文部女生那裡聽來的話告訴了川合與小薰,順便陳述了自己的推理。

「水村去天台的這段時間,有人把安眠藥放入了桌上的咖啡里。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法讓她服藥了。」

「這樣一來,兇手就應該在某處一直監視著水村咯?」楢崎薰說。

「確實在監視,」我說,「應該一直等待著水村獨處的時機出現吧。」

「伺機加入安眠藥?」

「不,這倒不是。兇手不知道水村會不會喝咖啡,而且也預料不到水村會把咖啡撂在一邊而走上天台。」

「那麼……」

「用安眠藥應該是兇手靈機一動想出來的,他一開始肯定打算用其他方法殺害水村。所以才一直在尋找時機,進行著暗中監視。因為她去了天台,所以就趁機偷偷溜進了實驗室,試圖進行伏擊。」

「然而,因為桌上放著一杯剛泡好的咖啡,就立刻改變了計畫,放了安眠藥?」小薰接著我的話說了下去。

「正是如此。」

「也就是說,罪犯身上一直帶著安眠藥?」

「應該是,」我看著小薰,點點頭,「這樣的人可不少見哦,我爸爸口袋裡也一直放著鎮靜劑。因為壓力太大,不知道腦子裡這根弦什麼時候會斷啊。」

「那是工作過頭了啊。」川合小聲嘟噥。

「算吧。」我做了個厭煩的表情,「也沒辦法啊,我爸爸是個把靈魂都賣給工作的男人。」突然腦海里出現了春美的面龐,這個成為了犧牲品的女兒。

「呵,」似乎一生都不會用到這種葯的小薰,帶著一臉對其不可理喻的表情用鼻孔哼了一下。「就算兇手因為這個原因而帶著葯,那他往咖啡里放了葯之後先離開了實驗室,對吧?」

「多半是,」我頭腦里浮現出這個場景,「不久後,水村就回來了。」

「罪犯不時地觀察著實驗室里的情形,確認完水村按照預想睡著後,擰開瓦斯總開關逃走了……嗎?如果一切順利,這個案件就會被當成自殺處理了呢。」

「要是瓦斯並非天然氣的話,」我補充道,「多虧兇手的愚昧,水村才得救了。」

「總之這麼一分析,故意投放安眠藥成為了可能。」川合說。

「不過,」小薰說道,「自殺的可能性還是很高啊。」

「不,並不高。」我否定了她的說法,「刑警明明對水村進行了偵訊,但並未下確切的結論。晚上還趕到天文部女生的家中問了很多問題。如果水村自己承認是自殺的話,他不需要做到這種地步。」

「說得真有道理……」

「而且還有那封信的事,」川合望著我說,「企圖陷害西原的信。」

這件事我們也跟小薰說了。

「原來如此,不過為什麼下一個受害者是水村呢?她和御崎老師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但一定有。」

說完這句話,午休結束的鈴聲響了,我們都站起身。

放學後,我來到運動部的活動大樓,剛巧遇上兩名刑警從田徑部的活動室里出來。之所以知道他們是刑警,因為其中一人就是溝口。溝口一見我,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與我擦肩而過。

來到田徑部的活動是跟前,我明白了刑警來這裡的目的所在。上面貼著一塊「火災負責人 御崎」字樣的牌子。

往活動室里張望一番,只見隊長齊藤和三個部內成員在說話。齊藤高二時候和我一個班,而且同樣身為隊長,所以我和他關係非常好。他瘦高個兒,是短距離與跳躍項目的紅人。

他一見到我,還沒等我開口,就說了句「你們先出去一會兒」,把其他三個成員打發了出去。

「刑警出去的時候你看到了吧?」等只剩我們倆人後,齊藤問道,似乎了解了我來這裡的理由。而且從他明快的口氣里不難發現,他似乎沒有懷疑我的意思。

「是啊。」我在齊藤旁邊坐下,「那些傢伙來查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們說只想看看田徑部的器械。」

「器械?」

「嗯,我拿出了像秒錶啊、起跑器啊、接力棒之類的道具給他們看,但他們什麼都沒說。」

「這是他們一貫的風格。」我點點頭說,「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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