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距離發現御崎藤江的屍體,已經過了一星期。整個學校終於恢複了之前的所有課程。當然誰都知道,這是鑒於日漸平靜的態勢而做出的決定。據我們所知,關於案件似乎再也沒查到新的情況,也就是說,調查出現了瓶頸。

但每天還是有很多刑警來到學校,裝模作樣地進行著調查,不知道他們查的是什麼。可能他們意識到出現在學生面前有些尷尬,所以幾乎沒有在我們眼前露過面。

對學生和老師的偵訊似乎也已經大致結束,我家裡也好久沒有刑警來過了。而且現在也沒有那種被監視和被跟蹤的感覺了。儘管這些不足以說明他們減輕了對我的嫌疑。

有一天的午休時分,當我正漫不經心地向窗外眺望時,我發現了溝口刑警。這時我們的臨時教室已經從音樂室轉移到了視聽教室。

溝口刑警正在教學樓反面的水池旁來回踱步,時不時又蹲坐下來。偶爾還會擦一擦大樓的牆面,摸一摸地面的泥土。

他在幹嗎呢?我納悶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當我走出教室,繞到教學樓反面時,只見溝口刑警站在大樓的牆邊,徑直地抬頭向上望著。他似乎聽到了我的腳步聲,朝這邊望過來。之前的嚴肅表情立刻像冰雪融化一般綻開了微笑。

「哈,」刑警對我說,「似乎很久不見了呢。」

「您這是在幹嗎呢?」我問他。

溝口刑警呵呵地笑著,晃晃肩膀,「就是來散散步而已啊,轉換心情也很重要,況且這裡還有水池。」

「這可不是值得您欣賞的地方啊,」我把目光轉向顏色發黑的水池,說道。說是水池,其實也就是個直徑幾米的圓形水窪。邊上連圍欄也沒有,晚上在這裡散步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曾經有好幾個人不小心掉進去過。

「這個池塘里沒什麼生物吧?」

「以前好像養過幾條鯉魚。」

很久前的某一任校長,曾經產生過想把這個校園裝扮成由多個料亭組成的日式庭院的念頭。但池塘剛一造好,校長就因為腦溢血去世了,所以計畫就這麼擱淺了。學生們都不希望學校變成什麼日式庭院。我把這一系列的背景解釋後,又加了一句,「說不定裡面還有蚊子幼蟲棲息呢。」

「這我可受不了。」刑警從池塘邊往後退了兩三步。

我站在教學樓邊上,和剛剛刑警一樣抬頭望上望了望。不料,我立刻就明白了這個地方究竟有何意義。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望著刑警說道:「這裡是我們的教室、也就是御崎被殺現場的正下方啊。」

但溝口刑警臉部肌肉完全一動也不動,再次仰起頭,說,「咦,是這樣嗎?好一個巧合啊!」明顯是在裝傻。

「剛才你好像在觀察地面啊?」

「地面?」溝口刑警不自然地皺起眉頭,「你說的觀察地面是什麼意思?」

我長吁口氣。如果這事放在電視劇里,那警察一定會就找到的線索滔滔不絕跟你說個不停,可現在我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刑警。

我打算換個話題。「這段時間你們似乎也不跟蹤我了,難道已經消除對我的懷疑了嗎?」這個問題一半是嘲諷,另一半也為了收集情報。

刑警的右半邊臉笑了笑,「並不是說懷疑了就跟蹤,不懷疑就不跟蹤噢!」

「原來是這樣!」我也毫不遜色地曲起半邊臉,「我還以為,刑警不對我進行偵訊了就說明對我的懷疑消除了呢!」

「正式的偵訊還沒開始噢,敬請期待吧!」溝口刑警拍拍我肩膀,「話說回來,我聽到了很多關於你的趣聞哦。」

「什麼趣聞?」我擺正身姿。

「你對生態學似乎很感興趣啊。」

「生態學?就是要設法善待地球的那門課?」我一笑而過,「這是誰說的?」

「是高一時候和你同班的一個學生,以小組為單位進行自由研究的時候,你們小組的主題貌似叫『地球的水資源岌岌可危』啊?提出這個建議的是你,而且之後你也非常積極地進行了鑽研。告訴我這事兒的人說,從沒有見過你對棒球以外的事情如此地投入過呢。」

「是這樣嗎?」我背過臉去,「我記不太清了。」

「什麼都想不起來么?」

「是的。」我用餘光看著刑警,「你心情真好啊,還有心思討論這麼久遠的事情。」

「非常抱歉,可這也是我的工作。」刑警做作地眉毛往下揚,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把目光移到我的左手上,「你的手腕沒大礙了吧?」

他似乎注意到我沒纏繃帶。我甩了甩左手說道。

「還有些痛,不過算是好多了吧。你好象特別關心我的傷勢嘛,還是說,你在意的是繃帶?」我試探性地問。

「什麼意思?」刑警依然在裝糊塗,但能看出他目光犀利了一些。

「我也有話想問您哦!」為了氣勢上佔優,我從正面望著他,說道:「有些包紮帶,一面上有粘性,所以兇手有可能把有粘性的這面貼在一起,也就是縱向對摺之後再使用,沒錯吧?」

溝口刑警的臉上明顯起了變化,儘管他自己也很可能意識到了這點,但畢竟刑警不會輕易吐露實情。

「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

「兇器是包紮帶,而不是跳操用的絲帶吧?」

隨即刑警把臉偏向一邊,用食指搓了搓鼻子下方。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為什麼?你太小看我了!我可不像刑警想像得那麼遲鈍。你們那麼糾結於包紮帶,我會產生這種想法不是理所當然的嘛?」然後我又舉出了每張報紙上都沒有斷定兇器就是絲帶一事。

「原來是這樣,從報道上推斷的啊。」刑警依然只用半張臉苦笑,「如你所言,你並沒有我們想像得那麼遲鈍。」

「兇器是包紮帶吧?」

「這個,怎麼說呢。」刑警又不自然地歪起腦袋。

「你總該有義務透露幾條情報吧?」我瞪著刑警說道。

「好吧,你別作出這麼恐怖的表情啊。這一行干多了,無把握的話就變得不會說了,儘管有例外的情況。」刑警乾咳一聲,「反正遲早是要公布的,那就告訴你些事實好了。確實,那條絲帶不是兇器,這在檢視階段已經明了了。呃,檢視你知道吧?」

「知道,就是檢查屍體嘛。」

「不管旁觀幾次都適應不了那個啊。」刑警滿臉的厭煩表情,「在檢視的時候已經查明了勒痕與絲帶不匹配。寬度有些許不同,表面紋路也有些相異。雖然有可能同樣為帶狀物,但至少不是絲帶。」

「然後你們調查下去發現兇器是包紮帶?」

「這還無法斷言,」溝口刑警搖搖頭,「只是與勒痕作了比對之後,沒有出現不一致的情況。勒痕的寬度大約十九毫米,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和一折為二的包紮帶的寬度相等,但卻不能就此下結論。說不定還有其他未料想到的兇器。」

「真謹慎啊。」

「這是職業病。」刑警笑盈盈地說。

「總之,這確實算是一個對我不利的因素。刑警會懷疑我也不為怪。」

「你好像能夠體諒我們的立場了啊。」

「但真的不是我。」我乾脆地說,「有人想要陷害我。」

「嚯,」刑警又搓了下鼻子,「我先把你的話作參考吧。還有,你別把兇器的事傳出去哦。」

「我不會說的。」

刑警點頭時的表情彷彿在說,這麼做也是為你自己好,然後邁開了腳步。但立刻又折了回來。

「有樣東西想問你借來看看。」他說完,還頗有意味地笑了笑。

「什麼東西?」

「照片。」刑警說,「就是你以前和宮前由希子兩個人拍的,是叫……大頭照吧?」

由於這話過於出乎我的意料,我一時無言以對。

「照片應該有吧,比如貼在車票夾里那種。」

「你幹嗎要看那種東西?」

「不行嗎?」

「我只是覺得奇怪,一個大男人竟然會想要看高中的大頭照……」

「那你就先當成是搜查的一個環節好了,現在身上沒帶著嗎?」

「沒有。」

「那你下次一定要帶給我看哦。」溝口刑警說完,便轉過身去離開了。

望著消失在教學樓大門裡的刑警,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湧上我的心頭。果然那個刑警隊我和由希子的關係抱有疑問。他似乎產生了誤解,認為這事兒與案件有著某種形式的聯繫。雖然不願意看到這種局面,但我也不可能主動告訴他這與本案無關。

只剩下我一個人後,我回憶起了在窗戶上見到的那一幕,便開始推測溝口刑警進行調查的對象來。我模仿他的樣子蹲下,但並沒發現地面上有任何奇妙之處。今年是個乾梅雨,所以地上像石頭一樣硬。

接著我望向了教學樓:一樓是家事學科(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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