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矮人的雄心 序言

從守護者之谷東邊的一道高聳的山脊上,我看到了巨人們建造他們巨大的攻城槌。我看到了獸人們操練著變換陣型和快速衝鋒。我聽到了可怕的歡呼聲,那是嗜血的呼吼,它們渴望著矮人的鮮血和頭顱,渴望著戰鬥。

同樣在這道山脊上,我看到巨大的攻城槌被一隊巨人向後拉動,然後讓它從我所站的這座山的腳下沉重而快速地擺動過去,撞擊秘銀廳的金屬大門。我腳下的地面戰慄著,隆隆聲在空氣中四處傳播。

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向後拉動它,再讓它撞過去。

然後喊聲充斥在空氣里,野蠻的衝鋒開始了。

我站在山脊上,伊諾雯蒂就在我旁邊。而我知道就在我的下方,我的朋友們——布魯諾的族人們——正在為了他們的家園和生命而戰。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在那可怕的一刻,我認識到我應該和矮人們在一起,消滅獸人直到我也被砍倒。在那可怕的一刻,我認識到在過去的十日里,我基於憤怒——更多的是畏懼——所做出的決定,背叛了我和布魯諾一直持續至今的友誼。

很快的——實在太快了!——山腰上安靜了。戰鬥結束了。

讓我驚恐的是,我看到獸人已經贏得了勝利,它們在秘銀廳裡面取得了立足點。它們至少已經將矮人們趕離了入口。但事實上,當我看到大多數的獸人依然留在破裂的大門外面,繼續它們在守護者之谷的工作時,我感到了一點安慰。巨人也沒有進去幾個。

布魯諾的族人沒有撤退;他們很可能是放棄了寬闊的門廳,轉而退入更易防守的密閉的隧道中。

然而,我感受到的希望並沒有洗去罪惡感。在心裡我明白我本該回到秘銀廳,本該和矮人們並肩戰鬥,他們這麼長時間以來都像對待自己的族人一樣對待我。

不過伊諾雯蒂一點都不願聽我說。她提醒我,我沒有也絕不會從秘銀廳的戰鬥里逃脫。奧伯德的兒子是因為我的決定而死的,還有好多獸人已經回到了它們在世界之脊的洞穴里,這也是因為我——我們:伊諾雯蒂、塔拉舍和我自己——在北邊的工作。

認識到你不可能為每一位朋友贏得每一場戰鬥是一件困難的事。理解和接受你自己的局限性是一件困難的事,在此之上,每當你試圖盡全力去做一件事的時候,經常會被證明你的努力還不夠充分。

然後就是在那個時間地點,在那個山坡上看著那場戰鬥,在那個似乎最黑暗的時刻,我開始接受失去布魯諾和其他人的這個事實。哦,我心上的空洞沒有癒合。它永遠也不會了。我理解並接受了這點。但我放開的是目擊到一個朋友倒下的時候我自己的罪惡感,是我沒有在那裡幫助他,或者在最後一刻握住他的手的罪惡感。

我們中的大多數都會知道失去的痛苦。因為一個精靈——不管是卓爾精靈還是月精靈,野精靈或翼精靈——擁有能看到幾個世紀的生命長度。對他們來說這都是無法避免的——失去雙親中的一個、某個朋友、一個兄弟、一位愛人,甚至可能是一個孩子。深厚的傷痛常常是有意識的種族所無法避免的現實。一旦將失去和內心的罪惡感聯繫起來,那不管多麼微小的失去都是沒辦法容忍的。

罪惡感。

這是最容易出現的感覺,也是最有危害的感覺。它紮根於個人的自私自利,儘管對善良種族來說,它經常是因為別人的苦難而出現的。

我現在明白的是——前所未有地——罪惡感不是責任感的原動力。如果我們因為害怕不這樣做,我們事後的感受會如何而做出好的行動,那我們就不是真正區分開了好壞。因為在這之上有更高的境界——對於群體、友誼和忠誠的理解。我沒有選擇站在布魯諾或其他朋友們身邊以減輕罪惡感。我這樣做是因為,我們對彼此的友誼都讓對方變得更好更強大。我們的生命因此變得更有價值。

我在那可怕的一天里學到了這些。我站在一塊冰冷的山岩上,看著那些怪獸衝破了那道大門,這個地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我的家園。

我想念布魯諾、沃夫加、瑞吉斯和凱蒂布莉兒。我的心每分每秒都在為他們滴血,都渴望著見到他們。但我接受了失去的痛苦,而不用忍受除了我個人的空虛之外的其它負擔。我沒有在我朋友最需要的時候和他們在一起,雖然我是如此渴望這樣做。在那個峽谷里,當威瑟格魯(Withegroo)的高塔倒塌的時候,當布魯諾·戰錘從高處翻滾下去的時候,我獻給了他所有我能夠給予的:我的愛和我的心。

現在我會繼續前進,伊諾雯蒂陪伴著我。我們會繼續與共同的敵人戰鬥。我們為秘銀廳而戰,為布魯諾、沃夫加、瑞吉斯、凱蒂布莉兒和塔拉舍而戰,為了所有的善良種族而戰。我們要對抗奧伯德所帶來的巨大苦難,對抗他那些邪惡的手下。

最終,我將我的愛和我的心獻給我倒下的朋友們。現在我向他們許諾不朽的友情,還有我決心以一種方式活下去,這方式會讓矮人王凝視著我,歪著頭,臉上露出他對我的一些行動抱有懷疑時才會有的典型表情。

該死的精靈,當他從摩拉丁神殿俯視著我的時候,他會時常這樣說。

我會聽到他的聲音,還有其他人的,因為他們會一直和我在一起,而他們占崔斯特·杜堊登的很大一部分。

當我開始放手,我發現我反而將他們把握地更緊了,但是是以一種會讓我抬頭看向想像中的摩拉丁神殿,向著我那輕聲喃喃抱怨著的朋友,展露出微笑的方式。

——崔斯特·杜堊登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