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狂戰天下 第一零四章 各自暗爽

會是大舉反撲的跡象嗎?!

眼看著自己的士兵一隊一隊不絕的衝進山口,然後盡數死在那裡,然後又是一隊一隊的上去,然後又是一個不剩……蕭風揚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眉框一個勁的在暴跳著,眼神獃滯。

他身後,擎著大旗的掌旗官巨大的嘴巴狂咧著,一直裂到了耳朵根,臉色蒼白若死人。

蕭風揚領兵征戰三十年,慘烈的戰鬥更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場,但卻沒有任何一場像眼前的戰局這樣驚心動魄!蕭家征戰天下三十年,也從未像今天這樣在一戰之中損失如此之大!更是三十年以來第一次損失如此之重卻還未能夠奪取勝利!

「千古慘烈第一戰!」蕭風揚身邊,一個身穿黃金戰甲的半百老者臉色凝重地看著眼前驚心動魄的戰爭,用一種沉重之極的聲音道:「老夫征戰一生,從來沒有那一場戰鬥能如今日之戰一般慘到了極點!」

「鳴金收兵!」蕭風揚被他這一句話驚醒過來,此際關隘已破,雖然自己的人馬並未真箇攻進去,但關隘已經是徹徹底底的不能復用了,目前之計,早將人馬撤回來就少一點損失。然後只要組織精銳騎兵一次強力衝鋒就能拿下!除非凌家準備在這裡與自己的大軍進行最後決戰,否則這座殘破的關隘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大帥明鑒,此刻時機已失。」那身穿金甲的老將軍憐憫地搖了搖頭:「現在只能下令還未動作的部隊不要再往裡面填人了,至於已經衝上去的部隊,只怕是撤不回來了。就算能撤,現在也絕對沒有一個人會聽指揮了!」

「他們的神智已經被瘋狂的殺戮迷失了。現在撤退的鳴金之聲對他們來說,與衝鋒的號角毫無兩樣。」那老將軍重重的嘆息一聲:「瘋狂的戰場之上之所以不會出現懦夫,就是這個原因。戰爭一旦達到了狂熱的地步,就算將一個天下第一的怕死鬼扔進去,也會變成一個悍不畏死的鐵血戰士!可惜了,現在戰局之內,還有足足兩千名我蕭家的熱血好兒郎啊!」

「不!」蕭風揚眼神通紅,呼吸粗重:「鳴金!快鳴金!讓大家撤回來!」

震撼的鳴金聲急促的響起,但山口前方正面對著蕭家大營的凌軍士兵沒有一個人翻一翻眼皮,而背對著大營的蕭家軍士竟也沒有一個人回頭看一眼!

所有人的神智已經徹底迷失在這場最瘋狂的殺戮之中!心中除了你死我活的廝殺已經容不下任何別的念頭!

越來越多的凌家援軍從山口冒出來,一面面血紅的旗幟重新在屍山血海中飄揚了起來!

遠方,悶雷般的馬蹄聲不斷滾滾而來,隱隱的血紅的旗幟就如是血色蒼龍在半空之中翻卷搖曳,那是凌家路途較遠的援兵也終於趕到了。

蕭風揚長嘆一聲,情知大勢已去,兩眼緊緊一閉,兩行老淚悄然灑落:「整整四萬五千將士!四萬五千將士啊!都是因為老夫一時的大意,竟悉數葬身在此,老夫罪該萬死啊!老夫有何面目再回到東南?有何面目去見那些號哭凄慘的孤兒寡母啊!」

「二爺不必如此,自古以來,哪有戰爭沒有犧牲的?慈不帶兵,義不掌財,我們還要靠二爺來主持大局啊!」那老者安慰道。

濃重的血腥味飄揚在戰場上空,周圍數十里皆被瀰漫在其中!

這一陣慘烈到極點的殺伐,終於落下了帷幕,告一段落!

鬼泣山口之外,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這一戰沒有傷者,因為只有死人!通常戰場之中經常出現的殘肢碎體之中的瀕死的呻吟聲,在這片戰場上,竟是連一個也是沒有的!

所有躺倒在地上的屍體,幾乎沒有一具是完整的!在這等情況下,絕對沒有活人還能存活於這裡。只有一個個仰面向天的頭顱之上,一雙雙充滿殺機的眸子還在怒張著,無言的瞪視著蒼穹。

至於原山口所在的位置,所有的屍體已經變作了揉碎在一起的一大片一大片的碎肉、血污泥垢,敵中有我,我中有敵;這前一刻還在搏命廝殺的雙方將士,這一刻卻將所有的血肉溶在了一起,再也無分彼此!

是否很諷刺呢?!

這就是戰爭,最血性、最慘烈的戰爭!

鮮血仍舊在靜靜的流淌,一灘一灘的彙集在一起,一圈一圈,越來越大,逐漸形成了一條涓涓細流,太陽光的映射之下,直照的整個關口除了一片赤紅再也沒有別的顏色!

天地之間一片靜寂!

彌天的殺氣愁雲慘霧一般籠罩在戰場上空,就連呼嘯的秋風也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下來。似乎在為這雙方無數的不屈英魂而默哀!

蕭家大軍陣前,蕭風揚清癯的面容,頎長的身形端坐在馬上,幾如一具雕像。

無數整齊的號令驀然響起,滾雷般的蹄聲整齊而來,無數的鮮艷的旗幟突然從山口冒了出來,一支支彪悍的軍隊沉默的從山口之中魚貫而出,越來越多。

這些後續趕到的人馬越過了地上的屍體,來到了前方,與蕭風揚的大軍展開正面對峙!

山口要塞關隘已不可恃,那麼乾脆與蕭家在關外堂堂正正的擺開陣勢,反而進可攻退亦可守。在這一點上,凌家的領軍將領做得非常的正確。

凌家方便在目前的兵力固然落後於蕭風揚的十數萬大軍,但畢竟是本土作戰,只要守住一時,背後自然會有源源不斷的援兵不斷前來,而蕭家遠道來攻,卻屬孤軍深入,縱然兵力佔優,若不能一鼓作氣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後果堪輿。所以現在雖然凌家人馬明顯佔少數,士氣卻絕不落後,更加不會缺乏與蕭風揚正面一戰的勇氣!

「此戰空前慘烈,地上屍首,無論敵我,皆是勇士!不得輕辱!」領隊的將軍策馬出陣,揚聲大吼:「眾軍士可儘速分別敵我屍體,將我凌家戰士遺骸,抬回關內;蕭家屍體,送交敵陣;兩軍交戰,各為其主,縱有死傷,不得埋怨!但勇士遺骸,卻須安息!」

「是!」身後眾軍齊聲答應一聲,接著便隱約可見有數百人跳下馬來,忙碌了起來。

這時的蕭風揚已經慢慢恢複了平靜,他凝神遠眺,竟是認得來人,他的身軀一陣顫抖,咬了咬牙,臉上神色一陣變幻,突然縱馬來到兩軍陣前,低沉著聲音道:「於大人,真是久違了。萬萬想不到,這次承天派出來的,居然是你這位兵部侍郎親自統兵前來,真是太看得起我蕭某人了,受寵若驚啊。」

凌家這位將領,正是凌府別院委託的此次東方大戰的領軍人物,前承天兵部侍郎於沿海。此人論領軍作戰功績雖然及不上沈如虎或是凌嘯,個人勇武更是與兩人相差甚大,但其軍事才華比起沈如虎與凌嘯卻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此人老成持重,行事滴水不漏,擅攻更善守,尤其是防禦一道,環顧承天,甚至整個天星大陸也未必有人可以凌駕於其上,自然是凌天此次東面戰事穩守計畫的最佳人選。

蕭風揚正是因為識得此人,且相知極深,情知這一戰絕對不好打,才顯得如此的反常!

於沿海臉上神情冷淡,微微一拱手,淡淡地道:「哪裡哪裡,蕭二爺太過譽了。二爺乃當世兵法大家,目無餘子,於某人坐困承天,經年不出,如何能入蕭二爺眼內,又哪裡及得上蕭二爺威風凜凜,轉戰天下,所向披靡;蕭二爺軍臨此地,正是為蕭家開疆擴土,卻是蕭家最大的功臣啊。」

蕭風揚如何聽不出他話中的譏刺之意,皮笑肉不動地道:「於兄才真是客氣。你我兄弟經年不見,難道此次相見,竟然真要兵戎相見不成?」

於沿海冷哼一聲,眼中精光一閃,道:「若是蕭二爺從此退去,換個地方為蕭家開闢疆土,於某人自然是不敢冒犯二爺虎威。」言下之意便是,若是你不肯走的話,那說不得也要冒犯冒犯了。

蕭風揚臉色一冷,陰聲道:「於沿海,你道我怕你不成,某家不過敬你一世英名得來不易;不想將你一朝英名盡喪。若是你還識趣的話,就速速讓開道路!」說完臉色一變,笑容可掬:「其實以於兄大才,若是於兄肯歸順我蕭家,今日我蕭風揚可以替大哥做一回主,異日我蕭家若有幸得了天下,朝堂之上,公卿之位,於兄必然名列前五之位!」

於沿海哈哈大笑,道:「蕭二爺倒真看得起我這個鄉巴佬。不過話說起來,於某人倒是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二爺。」

蕭風揚面沉如水,道:「你說。」

「蕭家數百年來雄霸東南,坐擁錦繡河山三千里方圓;外有天險作屏障,不懼任何兵凶戰亂,內里豐饒富足,就算是說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也是絕不為過。為何卻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將無數的大好兒郎埋骨他鄉?嘗聞蕭家世祖曾有誓言,蕭家子孫永遠不得有爭雄大陸之舉,難道二爺不記得祖訓了嗎?!」

於沿海伸手一指遍地血腥,滿目屍骸,語聲蒼涼:「這些人本來可以在家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妻和睦,樂享天倫,但現在卻是客死異地,埋骨他鄉,可說是全是因蕭家的野心而起禍!若是蕭家一意孤行下去,這世間更不知要多出多少孤兒寡婦;蕭兄,於心何忍?當真不怕應驗貴祖上的誓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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