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未曾料到的漫漫長路 第四章 撞擊著的忠誠

隨著房間里聚集的人和喧嘩聲不斷增加,矮人議員阿格蘭瑟•重鎚,不自然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房間里除了他之外全是人類。

「也許你應該見他一面的。」城市的議會執政官桑蒂拉•星曜說。桑蒂拉亮藍色的眼睛在說話時閃動著,她甩了甩頭,就像平時那樣,讓長長的深色頭髮分向兩邊。她的頭髮一直是城裡女人們閑聊的談資。雖然桑蒂拉已經三十有餘,並且長期居住在米拉巴那種荒蕪且滿是風塵的氣候下, 她的頭髮總是讓那些登徒子以為,她是一個只有實際年齡一半的小女孩。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這個女性執政官確實是一個尤物,高佻並且優雅,然而又不乏潛意識中的敏感。儘管表面上,桑蒂拉•星曜總是表現出女性陰柔的一面,她卻也有不輸給米拉巴男性的堅忍不拔。

那個肥胖的男人,米拉巴侯爵,坐在有靠墊的王座上,用一種令人作嘔的方式揮了揮手,朝著她吃吃地傻笑道:「我一直都有比那些不明訪客們的需求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侯爵說著, 一面對著阿格蘭瑟•重鎚察顏觀色, 「即使那個人是秘銀廳的國王。另外,在交易協約上討價還價,難道不應該是你們的職責嗎?」

「布魯諾國王到這裡來不是為了那樣的目的,從目前的情況來看。」 桑蒂拉迎著候爵那肥厚的擺動著的手反駁道。

埃拉斯圖搖了搖頭,然後看了看站在身後的四個「鎚頭護衛隊員」,他主要的幾個隨從,久經沙場的老戰士。

「其實應該讓她去和布魯諾會面下 。」德迦伐—四個「鎚頭護衛隊員」中的小頭目—提議道。他用臂肘輕輕推了推侯爵的肩膀,「桑蒂拉也許有一兩個甚至連矮人也能被軟化的計策!」

另外三個戰士幕僚和侯爵埃拉斯圖都不禁吃吃地笑起來。桑蒂拉•星曜眯起了她那雙藍色的眼睛,顯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把雙臂交叉在胸前。

而在這邊,阿格蘭瑟換了一下翹著的腿。他知道桑蒂拉會很好地控制她自己的情緒,就像所有那些在埃拉斯圖身邊謀事的米拉巴人一樣,早已習慣了那幾個粗俗的「鎚頭護衛隊員」和侯爵本人所制定的交易協議。侯爵的地位是世襲的,不像議會成員或是議會執政官那樣,是被選舉出來的。

「他要求見的是您,侯爵,而不是我或議會。」桑蒂拉冷冷地提醒道,打斷了他們的竊笑。

「我對像布魯諾.戰錘那樣的傢伙能說些什麼?」埃拉斯圖答道,「招待他?給他安排娛樂活動,然後平靜地告訴他,你馬上就一無是處了?」

桑蒂拉有些悲哀地向阿格蘭瑟看過去,矮人清了清嗓子,吸引了侯爵的注意。

「小看布魯諾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 阿格蘭瑟建議道,「他的人都很有一套。」

「沒用的,」埃拉斯圖重複道,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那個愛到處打聽的岡達侖已經死了,但願石頭磨碎他的骨頭,布魯諾不過繼承了一個沒落的王國而已。」

桑蒂拉又看了阿格蘭瑟一眼,這次帶著疑慮的苦笑,因為她和阿格蘭瑟都知道接下來等著他們的是什麼。

「多於兩打的冶金專家和煉金師,」 埃拉斯圖誇口道,「我給了他們很好的待遇,不久我們就能有結果了!」

當侯爵接著描述他僱傭的那幫傢伙給予他的承諾的時,阿格蘭瑟目光低垂,不想讓埃斯拉圖看到他懷疑的表情。 幾年前,為了強化米拉巴礦坑出產的金屬,埃斯拉圖僱傭了一些「冶金專家」。從來的那一天起,他們就一直在承諾,能把金屬的堅固和柔軟融合到無人企及的地步。但是阿格蘭瑟相信,這一切不過是荒誕不經的空談而已。

阿格蘭瑟已經有一百多年沒有從事過開礦的工作了,那是他轉而信仰杜馬松的訓導以前的事情。杜馬松的信奉者們相信他掌管著群山之下所有的秘密,作為那個矮人神袛的牧師,阿格蘭瑟堅信,那些煉金師和冶金專家們的夸夸其談並不是那些秘密的一部分。如果強化金屬的魔法不屬於杜馬松守護的秘密,那麼對於阿格蘭瑟來說它們就根本不存在。

這幫僱傭者們很會表現。據阿格蘭瑟所知,他們的工作一直讓這位侯爵感到非常好奇,以至於讓他不斷地在他們身上花錢。米拉巴對外宣稱矮人數量只有密銀廳的一半,也就兩千多人。而他們中有幾百名矮人戰士服役於米拉巴斧頭防衛隊,枕戈待旦不斷地清理著礦坑中的怪物。其餘的一千多矮人在現有的礦脈中工作,每年也僅能應付耀石評議會下達的任務。

他們不可能對更下層的礦脈進行探索。那裡危險異常,當然危險也意味著一種真正的回報—更好的礦石就有更好的質量。

顯然,米拉巴沒有足夠的能力停工以尋找更好的礦脈,因此這位侯爵寧願誤信這些假行家們的鬼話。他們當中沒有一個是矮人,卻宣稱比矮人更加了解金屬。除此之外,阿格蘭瑟認為,如果這位侯爵所相信的方法真的存在,那麼幾百年前這些方法為何沒有付諸實踐呢?

為什麼這些「煉金師」和「冶金專家」沒有取代密銀廳的矮人,甚至全世界的矮人的地位,轉而讓他們去干生產原料的糙活呢?如果他們所說的武器、盔甲以及其他的金屬製品能讓布魯諾的產品相形見絀,如果他們知道那些秘方,或者真的有這些秘方,為何用這種方法製造的傳奇武器並不存在呢?

這時,桑蒂拉•星曜插嘴說: 「即使您的專家能夠兌現他們的承諾,我們仍然不可能無視布魯諾王和他的密銀廳。他們的產出要多於我們兩到三倍」。 阿格蘭瑟很高興她開了一個好頭。

「總之,我對布魯諾•戰錘沒什麼好說的。他為何要來這裡?誰請他來的?誰問過……」 侯爵朝她擺了擺手,以嘲笑的口吻結束了陳詞。

「可能我們本不應該讓他進城,」桑蒂拉補充道。

阿格蘭瑟打量著埃拉斯圖,侯爵的心思被他猜了個正著。這位侯爵想把怨氣全撒在桑蒂拉的頭上。當布魯諾王到達米拉巴城門的消息傳來之時,是埃斯拉圖決定讓布魯諾和其他人進來的。然而,直到戰錘族的矮人把他們貨車推到米拉巴大街上,他都沒有通知評議會或者執政官。

「是啊,可能我對我的臣民的忠誠被當成了驢肝肺,」侯爵反唇相譏:「我原想讓布魯諾王嘗到比吃閉門羹還要窘迫的滋味;我原想讓米拉巴的臣民都清楚地知道,他們不必為這些不速之客而煩惱。」 阿格蘭瑟清楚,這些尖刻的話多半是沖著他而來。

阿格蘭瑟瞄了一眼侯爵,侯爵果然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說話。畢竟,除了矮人,不會有任何人類會同戰錘部落做生意。而阿格蘭瑟是這座城市中社會地位最高的矮人,是這座城市的無冕之王,米拉巴兩千矮人的代言者。

「你和錘擊者談過了么?」

「您想讓我替您對他轉達些什麼?」阿格蘭瑟問。

他從人類領袖口中,聽說了布魯諾一行受到歡迎的事情,這在米拉巴矮人中間是從來沒有過的。

「我是想讓你提醒錘擊者,他的忠誠在哪裡。 」侯爵反擊道「或者說他的忠誠在哪一邊?」

阿格蘭瑟竭力地讓自己不怒形於色。托格•丹佐•錘擊者的忠誠無可置疑,這個老而彌堅的勇者是米拉巴的三朝老臣。在這座城市裡,沒有哪個人類,抑或他們的祖先,能敘說他侍奉侯爵家族的歷史。在上層幽暗地域,托格曾經帶領著士兵們在坑道內衝鋒陷陣。他所面對那的些兇狠的怪物,恐怕是侯爵的手下想都不敢想的。「鎚頭護衛隊」——那幾個所謂精銳幕僚,只不過是根據他們的名不副實的榮耀論資排輩選出來的。一百十七年前,獸人部落猛攻米拉巴,托格僅率一小撮矮人堅守東牆,便擋住了獸人進攻。而那時,大部分米拉巴士兵被獸人的主力部隊牢牢地圍困在西牆。憑著他血染的戰袍,累累的傷痕,以及這場漂亮的勝仗,米拉巴斧頭防衛隊的士兵們都惟托格•丹佐•錘擊者馬首是瞻。

但是即使如此,侯爵的話中仍然有一些事實提醒了他。阿格蘭瑟擔心的並不是對托格忠誠的質疑,而是由此推測出的一種情況:托格和他的追隨者們並不了解,與密銀廳的交往同與其在貿易上的競爭,究竟有多大的牽連。

帶著這樣的顧慮,阿格蘭瑟和桑蒂拉撇下了躁動不安的侯爵。他們肩並肩地徑直走過宮殿的長廊,步入午後沒有暖意的陽光之中。一陣寒風吹過,提醒著這兩個人:米拉巴的冬天已經不遠了。

「你去見托格的時候,是不是會比埃斯拉圖更溫和一點?」 桑蒂拉微笑著問這個矮人。

作為一名女性執政官,桑蒂拉參與了貿易條約的簽訂。密銀廳的重新崛起使她也備受打擊,至少她的工作將不再順利。然而,在對待這件事情的態度上,桑蒂拉•星曜要比這座城市的多數人都沉得住氣,包括很多矮人。對她來說,打敗密銀廳的方法就是提高產量並尋找更好的礦石。競爭對手的崛起會鞭策米拉巴走出低谷。

「我會儘力去勸說托格和他的人。但是你知道那傢伙,對他說再多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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