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詭計重重

這個傳喚隨著只在心靈領域吹拂的沉默微風飄送。它無情地朝向卡拉敦郊外的農場,以及許久以來一直作為這名傳喚者預備容器的伏保巨人。

凱德立感覺到位於視線之外那名伏保巨人的恐懼,知道鬼魂正在傳喚。

保持輕鬆,年輕教士用心電感應通知范德。別讓你的恐懼或憤怒,把我擋在我們的心靈合流之外。

凱德立知道這股深沉的恐懼——他沒想到會出現在如此強大而驕傲的巨人心中——並未消失,但范德的心靈向他接近,加強了彼此的聯繫。

鬼魂的傳喚迂迴地傳來;凱德立把它趕開。

范德?身在遠處的殺手問道。

就像一面鏡子一般,凱德立不做任何回答,只將心電感應傳來的問題原封不動彈迴風中。

范德!

憤怒。凱德立在眾多情感中清楚感覺到它。這名年輕教士微笑了,雖然他的任務無比重要,但他很高興確認自己能讓那名瘦小殺手焦躁起來。

然後傳喚就消失了。但凱德立猜想這名一直對他窮追不捨的殺手,必定不會輕易放棄如此重要的聯繫,因此並未放鬆警戒。

范德咬緊牙關噴著氣;凱德立清楚地聽見這個聲音。

「奮戰下去!」年輕的教士叫道,同時在口中跟心中吶喊。依文跟皮凱爾跑到馬房門前,手中的武器已經準備好,按照著凱德立先前的指示。如果這名殺手侵入到范德心中,矮人兄弟會在他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時對他展開攻擊。

但凱德立完全沒打算讓鬼魂侵入,不想讓這個騙子把他的身體當作一個開放的逃亡路線,安全地在卡拉敦之外。年輕教士創造出飛盤正在旋轉的影像,讓范德也看著,他們一起盯著催眠性的舞動,回想凱德立之前教導這名巨人的那道防衛魔咒。

還有其他更多的邪惡感受攻擊著他們,擾亂他們跟另一個憤怒意志之間的空間。凱德立祈禱鬼魂不會了解心靈合流狀態,不會知道範德身旁還有一個幫手。

凱德立一面觀察一面吟誦咒語,而伏保巨人的憤怒雖然升高到危險狀態,還是勉力將凱德立留在自己精神中。

他們聯手合作,一起將企圖未果的附身者趕走了。

※※※

「你違抗我?」鬼魂在黑暗的巷子中問道。無論如何,這名沒了范德後就弱點畢現的殺手知道,這種違抗絕對不能被允許。范德是他的出口,是他在任何情境中都能使用的最後逃生口。他絕對不允許這名伏保巨人用某種方式或在某個地方找到力量來拒絕他遙遠的指示。

某種方式?某個地方?

這名瘦小殺手深深嘆了一口氣。農場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他猜想著。他怕凱德立跟這件事有關,但怎麼可能?如果有人攻擊,范德一定會通知鬼魂的吧?難道凱德立跟他的朋友以極快的速度攻下農場,令伏保巨人毫無生存機會?

鬼魂排除這個想法。范德還活著;鬼魂認得這個位在心電感應另一端的容器。他告訴自己,他在妄想,這對一名活在藝術跟災禍邊緣的殺手而言,是相當危險的精神狀態。畢竟,范德以前也曾經違抗過他,從離他很遠的地方,而器虜伏的力量無法如常施展。

再過幾個鐘頭,鬼魂就可以再度傳喚這名伏保巨人,進入他身體中。范德的精神抵抗無法堅持很久。一抹惡意的笑浮上這名邪惡男子的臉,因為他想到懲罰方式的無邊可能性。

笑容並未持續多久。他心中籠罩著疑問。這次的事情發展太不尋常,危險狀況層出不窮,以至於鬼魂無法爽快接受范德有一刻找到了力量抵擋他的這個可能。這名殺手已經有好幾個小時沒找到凱德立跟他朋友們的位置了。

「去農場。」這名殺手暗暗決定道。他會到農場,懲罰范德,然後重新集結他的手下。

他溜出巷道,接近一名舒服地坐在一匹好馬上的武裝男子。

「不好意思,好心的大人。」鬼魂溫順地對這名城市警衛隊員說道。這名殺手正戴著自己那雙不對稱的手套。

小心為上。

※※※

丹妮卡在農場屋子頂上,穿戴著原本屬於一名「夜之面具」殺手的黑銀色半截式面具跟不顯眼的服裝,另外還有一件兜帽拉得低低的黑色連帽長外套。此刻她正看著騎者們——兩名男子乘在一匹馬上——穩定地從路上接近。當兩人進入農場庭院時,這名武僧將十字弓瞄準。她認出坐在後面的那名男子就是他們在「龍的遮羞布」時發現的那名殺手。丹妮卡的第一個直覺,也是首先出現的憤怒,要她把那名男子射下馬來,但凱德立警告她不要做出這類的行為,因為那名男子可能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個人。

還有一個因素促使丹妮卡中止射擊:握著韁繩的男子穿著卡拉敦城市警衛隊員的服裝。

「他是我們的人。」坐在馬後方的殺手看見屋頂上的丹妮卡時叫道。

丹妮卡在拉低的兜帽下微笑,很高興她的偽裝顯然騙過那兩人。

「我們的人。」這名城市警衛隊員說道。他把馬騎到庭院中,對另一名男子說了些丹妮卡聽不見的話,然後就下馬,直直朝穀倉走去。

丹妮卡既困惑又擔憂。凱德立預期的是那名孱弱殺手會進去面對范德,而不是帶著一名城市警衛隊員前來。她仍然緊握著十字弓,仍然想在那名邪惡男子狀似女子的臉上射個一箭。

讓她更驚訝的是,這名城市警衛隊員沒有進入穀倉,反而走到角落的一根排水管旁,開始往上爬。他爬到高高的建築物約一半處時,那名坐在馬上的男子才真正注意到他,而且丹妮卡覺得他的反應——眼睛大睜而且臉色發白——非常奇怪。

「到底在搞什麼鬼?」這名年輕女子悄悄說道。她環視庭院,想知道是否依文或皮凱爾有溜出穀倉,想分辨裡面的人是否有發覺到外面庭院里發生的怪事。

那名城市警衛隊員爬到了屋頂上。丹妮卡抬頭看見他,然後將自己的兜帽拉得更緊,害怕這名男子爬上來是要把她的位置看清楚,或把她看清楚。

然而,他沒怎麼注意她。他戴著不對稱的手套站在屋頂邊緣,往下看著他的同伴,那人此時已經下了馬。

「你已經沒有用處了。」這名警衛隊員說道。他狂笑著,一拍雙手,然後一頭栽下屋頂。

他的笑聲變成慘叫,當他撞到地上時變成呻吟,最後是沉默。

丹妮卡急促地呼吸著,完全不明白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往下看著站在死去警衛隊員旁邊的男子,看見現在是他戴著那雙奇怪的手套。他往上看,朝她聳聳肩,然後沖向穀倉門。等他抵達時,手套已經不見了。

※※※

「你違抗我的傳喚。」鬼魂對范德說道,「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

「這場暗殺……弄得很難看。」范德結巴地回答道,跟這名折磨了他許久的人面對面顯然令他緊張。這名伏保巨人在濃密的紅色鬍子底下緊咬著厚厚的嘴唇,希望他新得到的盟友能衝出來,把這場令他無比羞辱的惡夢結束。

「我不是在說小凱德立!」鬼魂駁斥道。「他很快就會被料理好,不用懷疑。我來這裡只找你,你竟敢違抗我的傳喚!」

「我沒有……」

「閉嘴!」鬼魂命令道。「你知道違抗就會被懲罰。有你這個不情願的共事者在這裡,安全地待在鎮外,我沒辦法完成任務。」

是不情願的容器,范德更正,但他聰明地將這個想法放在心裡。

鬼魂走了幾步越過穀倉,透過側牆的一個裂縫凝視外面。「還記得你兄弟嗎?」他挑弄地說道,指涉那名被他殺掉的伏保巨人,那時范德從他身旁逃開,一路逃回遙遠的世界之脊。

這名邪惡的瘦小殺手轉身,笑容顯得更加惡意,因為他注意到范德垂在身側的巨大拳頭,正因無計可施的憤怒而緊緊握起。

※※※

依文透過馬房牆上的一個裂縫往外看,然後擔心地回過頭來,看著凱德立跟皮凱爾。

年輕教士專註在跟伏保巨人的心電感應上,根本沒注意這名矮人。他感覺到范德逐漸增強的憤怒,那是一種會減弱他們聯繫的阻礙性感情。事情的發展跟凱德立所預期的差不多,但他不再確定自己該如何反應。即使人在好幾里外的卡拉敦,鬼魂的精神入侵就已經相當難以阻擋了。現在,這名卑鄙的殺手就站在伏保巨人面前幾尺外,凱德立跟范德又該如何應變?

鎮定,他朝伏保巨人傳送道。你必須保持鎮定。

※※※

「懲罰。」鬼魂享受地說著,將一根手指放在緊抿的嘴唇上。他另一隻手玩弄著一個東西,某種圓圓的金色物體,雖然范德想不出那會是什麼。

「我一直沒告訴你,」這名殺手繼續說,聲音無比平滑。「我對你兒子所做的,可不只有扯斷他的手臂。可憐的孩子。」

范德雙眼大睜。巨大的手緊握、顫抖,然後他的狂嘯震撼了穀倉的木牆。

「要行動嗎?」在這聲長嘯的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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