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追尋的意義 第二十二章 循序漸進

冰冷的風呼號著從右側吹向他,沃夫加沉重緩慢地繼續前進,面對持續而寒冷的壓力,低下頭與肩膀。他在一條高懸的通道上,儘管他不喜歡待在外面的開闊地,這一段風化的道路是目前為止殘留積雪最少的路徑。他知道自己是白色襯底上的一個黑點,敵人也許在一里開外就能發現他,但他也知道,除非他們是空中飛行的生物——而且體形夠大,足以抗衡冬季的風——否則永遠無法靠近他。

他所期望的是以前的夥伴們也許會發現他。否則在這樣一片遼闊而高低起伏的地形中,他如何才能找到他們呢?在這裡,視線總是被最近的山峰擋住,距離總是嚴重地扭曲。有時候下一個山坡看上去也許是很短的一段路程,那兒的每棵樹都能辨別出來,但是實際上在許多里之外,常常有不可逾越的障礙阻擋沃夫加,一條深陡的溝壑,或者無法攀援的表面,使他要繞行數日才能抵達那裡。

我怎麼能指望找到他們呢?野蠻人問自己,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止第一百次。他為自己的愚蠢搖搖頭,在那個宿命的早晨,他走出路斯坎北門,然後又在恐怖的風暴過後繼續走入群山,而那時南向的路看上去要容易得多。

「如果崔斯特和其他人找到一個掩蔽所,一個可以在那兒過冬的小鎮,那我不是傻瓜么?」野蠻人問自己,並且大聲笑出來。

是的,這大約是可能達到的最無望的程度了,在廣闊而荒涼的曠野上尋找他的朋友們,在如此混亂的環境下,他也許會在他們若干碼之內經過而根本沒注意到。但是當綜合前因後果考慮了一下,野蠻人仍然意識到他並不愚蠢,他做了自己需要做的,儘管成功幾率很低。

沃夫加在制高點上停下來,環顧四周,看著周圍的山谷,看著在他面前忽隱忽現的山峰,看著右邊一片冷衫樹林,那是兩側鋪滿白色的山脈上一塊深綠色斑點。

他決定去那兒,在那些樹的遮掩下向西行進,直到到達能將他帶回冰風谷的山路主幹道。如果半路上他找到了以前的夥伴們,那最好。如果沒有,他就繼續往十鎮去,並待在那裡直到崔斯特和其他人來找他,或者,如果到了春季他們還沒有到,可以讓商隊簽約僱傭他,一路回到深水城。

沃夫加遮起眼睛以避開光亮和被風吹動的雪,挑選他的行進路線。他不得不繼續穿越面對巨大山脈的開闊地,然後沿著陡峭的西側走下去。至少在那個山坡上有樹,他可以將體重倚靠在樹上,減慢下坡的速度。如果試圖從現在這片荒涼的區域走下去,並且滑倒的話,那他真的得要翻滾很長一段路。

沃夫加再次低下頭,在風中傾身向前,奮力前進。

傾斜身子讓他付出了代價,他踏在一塊石頭上,石頭向右傾斜的坡度要比看上去更厲害些。他的毛皮靴子在結冰的表面上沒吃到什麼力,失去平衡的沃夫加無法及時校正,以止住打滑。他雙腳向前飛了出去,臀部重重地落地。他正在滑行,手臂狂亂地揮舞,試圖找到一個支撐物。

他放開巨大笨拙的長雉刀,將這柄武器稍稍扔到邊上一點,這樣它就不會在他身後翻落到他頭上了。他無法減慢速度,不久就變成了彈跳,而非滑動,一個前滾翻,撞上一塊巨石,將他拋向側邊。他背包上的皮帶鬆脫,其中一條散開,另一條扯斷。它落在他身後,蓋子掀開,一路下滑時,他的補給品掉出來,在後面排成一線。

沃夫加繼續翻滾彈跳著下落,將背包,長雉刀和頂端的通道遠遠拋在身後。

「他受傷了!」杜德蒙船長說,他看著野蠻人長途劇烈的翻滾,聲音因焦慮而升高。

他和羅比拉德在海靈號上他的私人房間里,盯著一碗施了魔咒的水看,法師用它來占卜到處遊盪的野蠻人在哪兒。羅比拉德不喜歡這類占卜法術,對此也不是很精通,但他已偷偷將一枚魔法別針插在沃夫加銀色狼皮衣服的內襟里。那枚別針跟這隻碗相調諧,連羅比拉德也能得以看見那個在遠處的男子,儘管他的力量在於召喚,而非占卜。

「獃子,」羅比拉德平靜地評論說。

他們默默地看著,杜德蒙咬著自己的嘴唇,這時沃夫加在他長距離滑行的山坡底下爬了起來。野蠻人向一邊傾側,說明一個肩膀受傷了。他四處走動,顯然試圖找到一條最好的路徑取回裝備,兩人注意到他明顯的跛腳。

「沒有幫助他無法回到上面,」杜德蒙說。

「獃子,」羅比拉德再次說道。

「看看他吧!」船長喊道。「他本來可以轉向南的,就象你預測的那樣,但他沒有。不,他出發去了北方,進入冰凍的群山,一個很少有人願意去的地方,即使是在夏季,即使是結團而行,敢於孤身一人的就更少了。」

「這是自然的法則,」羅比拉德語帶嘲諷地說。「那些獨自嘗試的人很可能都已經死了。傻瓜總有辦法把自己清除出家族血統。」

「你要他去北方,」船長尖銳地提醒。

「你也這麼說的,說了許多遍。而且不是為了要讓他倒下死去。你堅持沃夫加是一個值得擁有象崔斯特與凱蒂布莉兒那樣朋友的人,堅持他要去搜尋他們,不管成功機會多麼小。」

「現在你看看,我壞脾氣的朋友,」杜德蒙邊說邊把手臂朝外揮向水碗,揮向頑強的沃夫加的影像。

他顯然很痛,但只是扭曲一下臉,將疼痛拋開,那個男子正一吋一吋向上爬回山坡。野蠻人沒有停下,沒有憤怒地喊叫,也沒有把拳頭向著空中擊打。他只是挑選路徑,毫無怨言地沿著它攀爬。

杜德蒙看著羅比拉德,就象法師看著占卜碗一樣專註。最後,羅比拉德抬起頭來。「也許這個沃夫加比我相信的要強一點,」法師承認。

「我們就讓他在那兒孤獨冰冷地死去嗎?」

羅比拉德嘆了口氣,然後低吼著使勁用雙手搓自己的臉,使得他枯瘦的臉龐顯出紅潤的光澤。「自從他到達深水城長長的碼頭上跟你說話的那一天起,他就完全只是個麻煩!」羅比拉德一邊咆哮著說,一邊搖搖頭。「不,甚至在這之前,在路斯坎,當他試圖殺——」

「他沒有!」杜德蒙堅持,他對羅比拉德揭開這箇舊傷口很惱火。「那既不是沃夫加,也不是那個叫作莫里克的小個子。」

「隨你怎麼說。」

「他毫無怨言地承受苦難,」船長繼續說道,再次將法師的目光引向碗里的影像。「但我認為沃夫加很可能曾經在惡魔厄圖手中面對摺磨,在那之後,他甚至不將這樣的風暴當作苦難。」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但現在呢?」船長追問。「沃夫加漫無目的地在冬季的群山裡遊盪,永遠也不會找到他的朋友們。」

杜德蒙從隨之而來的嘆息中可以斷定,羅比拉德完全理解他。

「我們昨天剛發現一條海盜船,」法師指出,如果杜德蒙聽得見的話,也僅僅是囁囁嚅嚅。「很可能早上我們會戰鬥。你無法承受——」

「如果我們再次看到那海盜船,而你還沒有回來,或者你還沒有準備好戰鬥,那我們就躲開她。我們在追擊時可以超越任何一艘船,因此在撤退時也能逃脫。」

「我不喜歡用傳送法術到不熟悉的地方,」羅比拉德咕噥說。「我可能在太高的地方出現,然後墜落。」

「那就在你離開前激活一個飛行術或者漂浮術。

「也可能會太低,」羅比拉德陰沉地說,因為這個可能性總是有的,任何一個法師如果在傳送術另一頭出現的位置太低,會發現自己在岩石和泥土當中粉身碎骨。

杜德蒙對此無以答覆,只是聳聳肩,但這不是真正的辯論。不管怎麼說,羅比拉德只不過在抱怨,他完全願意去那個受傷的人那裡。

「在跟任何一條海盜船交戰前,等我回來,」法師一邊咕噥,一邊從他眾多的口袋中摸索出需要的法術材料,可以讓他安全地——儘可能安全地——去沃夫加那裡。「如果說我真能回來的話。」

「我充滿信心。」

「你當然是嘍,」羅比拉德說。

羅比拉德走向邊上的一個柜子,杜德蒙船長向後退步,羅比拉德打開柜子,拿出一件杜德蒙的私人物品,一條厚實的羊毛毯子。法師一邊繼續咕噥著,一邊開始施法,首先是一個讓他輕輕飄離地面的法術,然後另外一個法術似乎要將空氣的構造撕裂。許多彩色氣泡圍繞著法師,直到眾多氣泡使他的身影變得模糊——他消失了,只有氣泡漸漸破裂,飄動聚合,讓空氣再次看上去顯得完整。

杜德蒙向前衝去並望向水碗,在羅比拉德的占卜魔法消散前,最後看了一眼沃夫加的影像。

他看見另一個身影來到了積雪之境中。

沃夫加又開始打滑了,不得不咆哮著倒下去,他找到一塊裸露的小石頭,伸出手臂抓住石頭的一個稜角。他有力的手臂拖拽著,使自己向上滑動。

「如果你繼續以這種步調行動,我們整個下午就得待在這兒了。」上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野蠻人抬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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