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黑暗的提示 第五章 真誠的愛

當海盜捕獵船回到深水城長長的碼頭上她的泊位,沃夫加是第一個離開海靈號的。野蠻人甚至還沒等船停妥當就跳下了船塢,他走向海岸的步伐又大又穩。

「你還會帶他回來出海嗎?」羅比拉德問杜德蒙,他們倆站在船的中部,看著沃夫加離開。

「我覺得你的語氣表明不希望我會,」船長回答,他轉過臉對著他所信任的法師朋友。

羅比拉德聳聳肩。

「因為他干擾了你進攻的計畫?」杜德蒙問。

「因為他的魯莽行動危害到船員的安全,」法師回答,但是聲音中沒什麼惡意,只是陳述事實。「我知道你覺得欠這個人什麼,船長,儘管我無法了解是什麼原因。但是沃夫加不是崔斯特或凱蒂布莉兒。那兩個人嚴守紀律,懂得如何做好我們的船員之一。這個人更象……更象哈克·哈貝爾,我認為!他找到一條路然後沿著它走下去,不顧留在身後的人會有什麼後果。是的這次航行我們贏了兩次戰鬥,擊沉一艘海盜船,捕獲了另一艘——」

「而且幾乎完整無缺地俘虜了兩艘船的船員,」杜德蒙補充。

「儘管如此,」法師爭辯說,「在兩次戰鬥中,我們走在災難的邊緣。」他知道他根本不需要說服杜德蒙,知道船長和他一樣明白沃夫加的行為決不值得標榜。

「我們一直走在災難的邊緣,」杜德蒙說。

「這次離邊緣太近了,」法師堅持。「而那邊是無底的深淵。」

法師再次曖昧地聳聳肩。「我希望看到多年前伴隨海靈號在海盜群島經歷考驗時的沃夫加,」羅比拉德解釋。「我希望與沃夫加並肩作戰,而那個沃夫加是『廳堂戰友』有價值的一員,或者隨便什麼名字別人用來稱呼崔斯特·杜堊登這夥人。那個當黑暗精靈攻擊矮人王國時,為了奪回秘銀廳,為了救回賦予他新生之人,為了救出他朋友們而戰鬥的沃夫加。我聽過所有關於這個高尚野蠻人戰士的傳說,然而我所認識的沃夫加卻是一個與莫里克之流的盜賊為伍的人,一個被指控企圖刺殺你的人。」

「他與此無關,」杜德蒙堅持,但是船長否認時確實有點畏縮,因為中毒和囚犯嘉年華會的記憶是如此痛苦。

那天在路斯坎,杜德蒙為了從惡毒的地方官員們那裡替沃夫加獲得緩刑,損失了很多。憑著交際手段,憑著地方官員們認為完全不值得的慷慨,杜德蒙和那個北方重港的領導人們一起玷污了海靈號的名譽。因為杜德蒙搶了他們的戲,如此出人意料地給予寬恕,而所有這些發生時,卻並無任何真正的證據表明沃夫加沒有捲入奪取他性命的企圖。

「也許沒有,」羅比拉德承認。「不管他有什麼缺點,沃夫加這次航行中的表現證實了你寬恕他的決定是正確的,這點我承認。但是他在開闊水面上的判斷力不能證明你把他帶上海靈號的決定是正確的。」

杜德蒙船長花了一點時間消化法師誠實公正的話語。羅比拉德也許固執而好評判人,脾氣又極壞,對於那些他相信是自取滅亡的人毫不留情。然而這一次,他的話包含著誠實的事實,包含著簡單而不可否認的觀察結果。這個事實刺痛著杜德蒙。當他在路斯坎遇到沃夫加,沃夫加是一個酒店的保鏢,他認識到這個大個子男人已經墮落,不再有榮耀,他試圖誘導沃夫加遠離這種生活。沃夫加立刻拒絕了他,甚至拒絕向船長承認他自己的真實身份。接著就發生了企圖刺殺的事件,杜德蒙不省人事,生命垂危,沃夫加被控參與了這一事件。

船長仍然不知道為什麼那天在囚犯嘉年華會上他拒絕了地方官危險的娛樂,為什麼他出自內在的本能而與公眾認知和諸多旁證對立。即便如此展示了仁慈和信任之後,沃夫加還是沒有顯示出一點感激與友誼。

緩刑當天,他們在路斯坎城門外分開的時候,沃夫加再次拒絕了隨海靈號一起航行的提議,杜德蒙非常痛苦。船長曾經很喜愛這個人,並把他當作是崔斯特和凱蒂布莉兒的好友,而他們倆在沃夫加墮落後的若干年中曾真誠地跟隨他航行。是的,他深深地希望幫助沃夫加恢複原來的高貴,所以當沃夫加與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一起到達深水城,就在這個碼頭上,宣布說他希望跟隨杜德蒙航行,說他正在尋找失落的戰錘,杜德蒙大喜過望。

杜德蒙早就正確地解讀出,這蘊含著更深的意義,他那時候就知道,正如他現在知道一樣,沃夫加尋找的不僅僅是失落的武器,他還在尋找過去的自己。

但是羅比拉德的觀察也很切中要害。雖然在常規的「十日」巡邏中沃夫加沒有出什麼問題,但是在海靈號的兩場戰鬥中,野蠻人表現並不好。勇敢?是的。猛烈打擊敵人?是的。但是沃夫加太野性,太暴烈,還不能融入船員中,還沒有接受更加傳統,更少冒險性的策略,即利用羅比拉德的法術從遠處逼迫敵人就範,他還沒有給這種方法以奏效的機會。杜德蒙不知道為什麼沃夫加會陷入這種戰鬥狂暴狀態。飽經風霜的船長了解戰爭激烈的本質,了解每個人都需要鼓起猛烈高漲的情緒來克服合理的恐懼,但是沃夫加所爆發的狂暴似乎更甚於此,似乎是屬於野蠻人傳統的東西——不是一種會給海靈號未來帶來好處的傳統。

「我們出航前我會跟他談談,」杜德蒙提議。

「你已經談過了,」法師提醒說。

杜德蒙看著他,微微聳了聳肩。「那我會再談一次,」他說。

羅比拉德眯起了雙眼。

「如果這沒有效果,我們會把沃夫加放在舵工的崗位,」船長搶在羅比拉德顯然即將開始的一串抱怨之前解釋說,「在甲板底下,遠離戰鬥。」

「我們掌舵的船員首屈一指,」羅比拉德強調說。

「當執行最大的迴轉時,他們會感激沃夫加無可比擬的力量。」

羅比拉德鼻子哼了一下,看上去根本沒有被說服。「他會讓我們一頭撞上遇到的下一艘海盜船,」法師嘟嘟囔囊地走開了。

儘管事態相當嚴肅,當他看見羅比拉德以他典型的姿態埋怨著離開時,杜德蒙抑制不住咯咯笑出來。

當沃夫加推開門看見黛麗等著他時完全驚呆了。他當然認識這個女子,帶著狡狤的微笑和淡褐色的眼睛,但是他幾乎認不出她了。沃夫加認識的黛麗是個在悲慘境遇里生活的酒吧女招待,是在骯髒漫長的路途上旅行的同伴。現在,在杜德蒙船長華麗的家中,在他所有僕人和一切資源的資助下,她幾乎換了一個人。

以前,她幾乎總是把深褐色的頭髮盤起來,多半是因為在短劍酒館遇到的大量虱子,但現在,她的頭髮豪華地垂在肩頭,滑順光亮,看上去顏色更加深黯。這當然使得她淡褐色的眼睛——這是雙非凡的眼睛,沃夫加意識到——更加閃亮。以前,黛麗穿的是簡單,幾乎沒有形狀的衣服,簡易的工作服和襯衣,令她細長的四肢看來很羸弱,但現在,她穿著裁剪得當的藍色裙子和低領白上衣。

野蠻人意識到,在費倫,富有的女人在美麗方面比農家女子要佔多大的優勢,不過這個念頭只存在了一小會兒,因為其他東西突然在他腦中泛濫!當他和黛麗剛到的時候,杜德蒙舉辦了一個宴會,集中了許多深水城的社會成員。黛麗感到無法適應,沃夫加也是,但是對女人來說,這更糟,因為她那一點點有限的美麗總是被提及而引起人們的注意。

不會再這樣了,沃夫加明白。如果杜德蒙再舉辦一次宴會,就象他舉辦的其他許多場一樣,那麼黛麗·柯蒂會比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光彩照人。

沃夫加幾乎喘不過氣來。他一直認為黛麗長得挺清秀,甚至挺漂亮,她的美麗只有當他們從路斯坎出發來這裡的路上才逐漸向他顯露出來,同時他更加欣賞她內在的深度。現在,連同真誠的尊重與愛,如此的形象對於在海上渡過了三個月的野蠻人來說,實在有點受不了。

他撲過去緊緊地抱住她,一個接一個的吻打斷了她的話,輕鬆地把她從地上托起,將他的臉埋入濃密的棕色長發中,輕柔地咬著她精緻的脖子——現在看來可以稱為精緻了,而不僅僅是纖細。黛麗在他雙臂中顯得多麼嬌小,因為沃夫加比她高一呎半,體重幾乎是她的三倍。

沃夫加輕而易舉地把她轉向一側,一條手臂移到她膝關節下面,使她窩在他臂中更加舒服。

他注意到她赤著腳,而她的腳對他來說看上去甚至也更加漂亮了,然後他笑了。

「你在取笑我?」黛麗問,沃夫加註意到她的農民口音比起他記憶中的要輕,發音更清晰了。

「取笑你?」沃夫加問,然後再次笑起來,這一次笑得更響。「我在愛撫你,」他糾正道,然後又吻她,接著開始將她甩起來轉著圈跳舞,一邊移向他們的私人卧室。

他們幾乎剛剛過了極限,柯兒森就開始哭了起來。

那天晚上後來他們還是找到一點單獨在一起的時間,並且在黎明前做愛。當第一道斜斜的晨光從東窗射進來時,沃夫加側身躺在戀人身邊,他的手溫柔地在她脖子,臉龐和肩膀之間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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