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誕生 第二十章 最後的自私

他的腳踢著地面,泥土飛濺開來,之後足尖第一百次地重重擠進一塊半掩埋的堅硬石塊下面,而目的則僅僅只是暴露出它真實的大小尺寸。賈卡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疼痛,因為真正的撕裂般的痛楚正在他的內心發生著——不,這疼痛不是來自內心,而是出於他的驕傲——事情越來越遭了。比原先簡直要遭上千百倍。

婚禮已決定在季節轉換的當兒舉行,準確地講,就在這個禮拜末。弗林戈領主即將擁有瑪蘿達,擁有他賈卡的孩子。

「這個,這個難道很公平嗎?」他叫喊道。賈卡彎下腰去撿那塊踢中的石頭時才發覺它真正的尺寸並不配合自己的心情。於是他只得抓起另一塊直起身扔了出去,差點打中一對正在清洗鋤頭的農夫。

兩個受害者,其中包括一名長鼻子的老矮人,暴風驟雨般帶著雨點一樣的咒罵衝上前來,但是賈卡為自己的問題困擾得太過心煩意亂了,此時還沒有明白他剛剛已經惹上了另一個麻煩,甚至都沒有去注意那兩個敵意漸濃的農夫。

直到賈卡轉過身時才發現,兩人已經站在了他的背後。粗暴的矮人跳過來沖著他臉上就是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該死又愚蠢的小鬼。」那矮人嘟囔著轉身走開了。

出於羞辱而幾乎不經思考的賈卡伸出腳踝,絆倒了矮人。

立刻,這個瘦弱的年輕人被那另一個農夫一把把腳抓住拖了過來。「你找死啊?」那人邊把小夥子搖得東倒西歪邊問道。

「也許吧,」賈卡回報以一個深沉、富有戲劇性的嘆息,「是的,既然我所有的樂趣都已經隨風而逝了。」

「愚蠢的小鬼。」那農民抓住賈卡後對他的同伴說道。那個矮人正沖了回來,拳頭握得緊緊的,濃厚鬍鬚中的下巴堅硬地向前突著。當他快要趕到時,第一個傢伙扇了賈卡幾下後把他推了過去。矮人並沒有去抓住他,而是以同樣的方式將他又推了回來,由於是推在後背上,年輕人臉朝下摔倒在淤泥里。那個矮人一腳踏上了賈卡瘦弱的脊背,用他那厚厚的膠底靴使勁地踩著。

「下次扔石頭的時候看著點兒。」他警告著,腳突然用力碾下去,一瞬間弄得賈卡幾乎沒喘過氣來。

「愚蠢的小鬼。」當兩人離開時另外那個農民再次罵道。

賈卡躺在地上,哭了。

「城堡里應該有很多美食吧。」普琳克女士說道,她是一個一直面帶微笑、臉色蒼白的老女人。她的皮膚皺紋迭起,看上去就像是鬆鬆地掛在那把骨頭上似的。女裁縫握緊瑪蘿達的手腕掐了一下:「如果你每周都再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身材,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是就會變得多麼的合適啊?但是為什麼呢,女孩,你的胳膊比我想像中的足足寬了三個手指。」

瑪蘿達紅著臉看向別處,特別不想去對上普里西拉的凝視,後者正站在邊上,專心認真地看著、聽著。

「的確,最近我感覺自己老是很餓,」瑪蘿達回答道,「現在我已經到了不得不將每一件所看到能吃的東西塞進嘴裡的程度了。也許我是心裡太緊張了吧。」說著她不安地看著普里西拉,這位領主的姐姐已經竭盡全力幫助她試圖改變自己那鄉下口音了。

普里西拉點點頭,但是那樣子看上去卻完全不能讓人信服。

「好吧,看來你最好得另找一種能使自己保持冷靜的方法了,」普琳克女士回答,「或者你就準備著走在弗林戈領主身邊時禮服嘩的一聲撕裂開吧。」隨後她瘋狂般地大笑起來,樣子看上去就像一個有著鬆弛外皮、跳動著的大圓球。瑪蘿達和普里西拉也各懷心事地笑起來,儘管兩人的笑聲聽上去都只是敷衍了事。

「那衣服還來得及改嗎?」普里西拉問道。

「噢,別擔心,」普琳克女士答道,「我會讓這女孩在婚禮當天將她所有的美麗都展現出來的。」她開始收拾那些細線和縫紉工具。普里西拉則過去幫助正在迅速收起自己衣服、個人用品,準備立刻衝出房間的瑪蘿達。

出來後,姑娘把手放在她那日漸隆起的小腹上。自從她同賈卡在星光下發生那種事之後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半月到兩個月左右了,儘管瑪蘿達很擔心當孩子足夠大的時候會把她的肚子明顯地撐出來,但是沒有辦法的是她目前已經不得不開始增大自己的食量了。或許是因為緊張,或許是由於她現在需要供給的是來自兩個人的需求,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在剩下的兩星期里,她必須隨時小心不讓他人在自己身上投入更多的注意力。

「她明天就會把衣服送回來了。」普里西拉在她身後說道,這使得年輕的姑娘幾乎從鞋子里蹦出來。「有什麼問題嗎,瑪蘿達?」女士問道,同時移到了她身邊,將一隻手放到瑪蘿達的肩上。

「啊,難道換成是你就快要嫁給一個領主了,你不會緊張嗎?」

普里西拉微微地皺了皺眉頭。「我不可能緊張的,因為我不可能會有這樣的經歷。」她回答。

「但是,假設——你是呢?」瑪蘿達追問道,「假設你是個農民,出身貧寒,而領主——」

「荒謬,」女士把話打斷,「如果我生下來就是個農民,那麼我就不可能是現在的我了,因而對你的這整個問題也就變得沒有一絲感覺了。」

瑪蘿達盯著她,顯然感到困惑。

「我不是個農民因為我不論從靈魂上還是從血統上都不是一個農民,」普里西拉解釋道,「你的家人認為你出生在農民的家庭是一個意外,而我們則認為自己出身富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因為這根本不能成為問題,我親愛的瑪蘿達。身份和地位是由上天早就決定好了的,而不是由我們自己來作主的。」

「那麼,所以你們更為優秀?」瑪蘿達坦率地問。

普里西拉露出微笑。「不是更優秀,親愛的,」她謙遜地回答,「是不同。我們各自有各自的地位。」

「而我和你兄弟的地位就是不一樣的。」年輕的姑娘推斷道。

「我的確不贊成血統的混合。」普里西拉表述出自己的意見,隨後兩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進行了一段長時間的不舒服對視。

那麼你就自己同他結婚吧,瑪蘿達想著,但是還是先一步收回了目光。

「但是,我還是尊重我兄弟的選擇的,」普里西拉以同樣輕蔑的口吻繼續說道,「這只是他在隨心所欲地毀滅自己的生活罷了。我所要盡的義務只不過儘可能地將你訓練到接近他所處的地位而已。不過我的確還是喜歡你的,我親愛的瑪蘿達。」她補充了一句後,伸出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你對待我同對待一個掃廁所的可沒什麼區別,瑪蘿達默默地壓抑著怒火。她想要對普里西拉的那番理論做出回敬,是的她很像這樣做,但是女孩在話即將出口的那一刻並沒有感應到足夠的勇氣。不,那個孩子,賈卡的孩子,還在她的子宮裡茁壯成長,她現在是易受攻擊的一方,對於普里西拉·奧克的惡毒以她現在的狀況可不像是能抵擋得住的樣子。

當瑪蘿達起床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很晚的時候了。她是被高而明亮的太陽光從窗外叫醒的。出於擔心,她雲鬢散亂地爬下床。為什麼父親沒有來叫醒她幫忙做家務?她母親在那兒?

瑪蘿達穿過門帘走進客廳後立刻平靜了下來,因為那裡正坐著她的一家人,圍在桌子旁。她媽媽的椅子被拉得稍微靠後了些,那個女子臉朝著天花板坐在那裡。一個古怪的男人,穿著上看上起像個修士,正邊輕柔地唱著頌歌邊用沾滿香油的手輕拍著她的前額。

「爸?」她剛開詢問,德尼便舉起手指示意她安靜,隨後讓她到他的身邊來。

「那是看守者拜瑞博得,」他解釋道,「從路斯坎的海姆神廟來的。弗林戈領主派他來給你媽媽看病,好讓她能夠結結實實地參加你的婚禮。」

瑪蘿達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那麼您能治好她嗎?」

「這是種麻煩的病,」拜瑞博得回答,「幸好你的母親足夠強壯,使得她能夠跟病魔戰鬥到現在。」瑪蘿達開始繼續追問剛才的問題,但是治療者只是以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回答了她。「在我和高階守衛瑞斯騰離開奧克尼之前她就會擺脫這種委靡的狀態好起來的。」他承諾道。

托瑞高聲尖叫起來,而瑪蘿達的心臟則快樂地跳動著。她感到了父親強壯的胳膊攬著她的手腕將她拉近。女孩幾乎不敢相信這個好消息。她確實已經知道弗林戈領主會救治她的母親的,但是這個男人會在結婚之前就把承諾兌現是她想都沒想過的。她母親的病對瑪蘿達而言其實就像是弗林戈懸在她頭上的一把大劍,而現在他正在把它挪開。

女孩思考著,忠誠的弗林戈領主一聲不吭地把一個治療者送進她的家門。換成是賈卡的話他也決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明顯的獻殷勤機會的。不過不是為她,也不是為其他任何人。不過現在這麼做的是弗林戈——對他而言在追求瑪蘿達的同時把這把劍拿開看上去就像是傻透了。

這樣的想法為瑪蘿達的臉上帶來了一絲微笑。因為曾經有那麼長的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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