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禮物 第二章 誘惑

她在小巷中輕快地蹦跳著前進,就像一個小女孩,而實際上明顯地,是個年輕的姑娘。光亮的黑髮圍著她的肩跳躍著,她那綠眼睛閃著光,同時美麗的臉上盛開著愉快的微笑。

她正為了去同他說話,同賈卡·斯庫利,他那充滿了熱情的藍眼睛,他那捲卷的褐發,其中的一簇還懸掛在鼻樑上。只是為了同他說說話便使得她在本可以好好走的路上蹦蹦跳跳,使得她忘記了地上坑洞中的泥巴蔓延上她的舊鞋子,或者是今晚她會發現的父母桌上盛在她木碗中的那索然無味的食物。那都無所謂,無所謂臭蟲、無所謂髒水,什麼都無所謂。她就要同賈卡說話了,這種獨處令她感覺溫暖、緊張、害怕,感覺好像一直活在那一刻。

就像老話說得那樣,生活中總有事與願違的時候,就在她激動地想念著賈卡時遭遇到的另一雙眼睛頓時了結了她的快樂。

領主弗林戈·奧克發現在他過了二十四歲之後每當看到許多各色各異的姑娘時自己的心總會開始亂跳,那些姑娘大都是那些正在路斯坎西北方尋找另一個安全避風港的商人們的女兒。而這個作為避風港的村莊正靠近航行最為繁忙的通往世界之脊的通道,因此他們才能夠在駛往冰風谷十鎮那充滿危險的旅途中得到再補給和休息。

就在弗林戈·奧克拉起他那裝飾精美馬車的車窗時,他發現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難以穩定自己的呼吸,事實上他幾乎一直在喘氣。

「弗里,風裡都是從那些松樹上散發出來的黃色粉塵,」那是來自普里西拉,弗林戈的老姐姐的聲音。只有她稱呼弗林戈·奧克尼為弗里,而對此他一直很憤怒。「這些粉塵正飄進馬車裡來!那東西濃得讓我們打噴嚏。你知道那有多糟糕——」

那姑娘停了下來,更仔細地打量起她的兄弟,特別是他那種獃獃的樣子。「弗里?」她問道,同時在椅子上滑動著靠近他,抓住他的胳膊肘搖了搖,「弗里?」

「她是誰?」奧克尼的領主問道,他甚至沒有聽到他姐姐說的話。「那個天使般的造物是誰,那美貌女神的下凡、那男人期望中最純潔的形象、那誘惑的化身?」

普里西拉一把把她兄弟推到旁邊,使勁將頭探出馬車窗外。「什麼,一個鄉下女孩兒?」她懷疑地問道,語氣中透出一種明顯的輕蔑。

「我必須知道,」弗林戈領主與其在說不如說他是在唱。他臉的側面與馬車窗邊緣沉浸在了一起,而那目不轉睛的凝視就鎖定在那蹦跳著的年輕姑娘身上。當馬車加速拐上一條彎曲的道路時她跳離了他的視線。

「弗里!」普里西拉責備著。她的動作就像是要用手去拍醒她的兄弟,但是在短短瞬間留意到的什麼迫使她停了下來。

這位奧克尼的領主充滿愛戀的表情搖身一變,毫無生氣地、甚至是充滿危險地盯著他的姐姐看了足夠長時間,「我必須知道她是誰。」他堅持道。

普里西拉·奧克坐回了她的座位沒再多說什麼,儘管她確實是被她兄弟那種毫無徵兆的感情表露所嚇到了。平時弗林戈一直是一個溫柔、安靜、容易被他那大他十五歲潑婦般的姐姐所控制利用的人。現在普里西拉就要過她的第四十個生日了,但她還沒有結婚。事實上,滿足自己的物質需求要遠遠大過她對男人的興趣。他們的母親在生下弗林戈後就死了,五年後他們的父親也步其母親後塵,只留下普里西拉同她父親的顧問泰米格斯特一起管理著封地,直到弗林戈到達法律規定的繼承年齡。普里西拉對這樣的安排一直很滿意,因為直到弗林戈成年、甚至現在,幾乎已過了十年,她的聲音在奧克尼家族中仍然處在穩固的統治地位。她決不願把任何其他人帶進這個家族,同時認為弗里也應該和她一樣。

普里西拉滿臉怒容地向那年輕女孩的方向瞥了最後一眼,儘管她已經在他們的視線之外了。他們的馬車慢悠悠地走過一條石頭拱橋,這座橋所指向的就是那座落著奧克尼城堡的小島所面向的受保護的海灣。

如同默默無聞的奧克尼家族一樣,這個有著兩百人的村莊幾乎不顯示在存名堡中有十二個房間,一個屬於泰米格斯特,當然,還有五個房間分別住著在這裡服務的半打傭人和十個士兵。出於奧克尼地方總是刮著很強勁的風的原因,城堡的地基由一對又矮又粗、僅僅高出主建築物十五英尺的塔固定著。這裡一個很常見的笑話是這樣的:如果風一旦停下來,那麼所有的村民就都會向前摔倒,因為他們已經習慣傾斜著走路了。

「我應該更經常地出去走動的。」弗林戈領主堅持道,他和他姐姐穿過大廳走進起居室,而那個老管家泰米格斯特正坐在那兒畫著他那似乎永遠畫不完的海景畫中的一副。

「你的意思是適當地去去村子裡?」普里西拉話語中帶著明顯的挖苦,「還是去那些偏遠的泥煤場?隨便哪一個好了,都是那麼骯髒,滿地泥巴和石頭。」

「就是在那些泥巴里,一顆寶石能夠發出比所有一切都要耀眼的光芒。」墜入愛河的領主堅持著,附帶上一聲深深的嘆息。

聽到這段奇怪交談的管家揚了揚一邊的眉毛,從他的畫作中抬起頭。泰米格斯特年輕時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深水城,三十年前來到奧克尼時則已是作為一個中年男子了。相對於封閉隔閡的奧克尼民眾(包括了他們的統治家族)而言,泰米格斯特是見過大世面的,因此他輕輕鬆鬆便使自己贏得了當地封建領主,崔斯坦·奧克的垂青,一舉便躍升到了首席顧問的位置,隨後又是管家。現在的泰米格斯特老於世故,他立刻便聽出了弗林戈這聲嘆息的動機所在,也搞懂了它內在的含義。

「她只是個女孩,」普里西拉抱怨著,「一個孩子,而且還是那種臟孩子。」她看向泰米格斯特尋求支持,因為她看到老管家正在把注意力轉向他們的談話。「我恐怕弗林戈是深陷進去了,」她解釋道,「和一個農民。奧克尼的領主希望得到一個骯髒的、發臭的鄉下女孩兒。」

「確實如此。」泰米格斯特回答道,同時裝出及其驚駭的樣子。據他估計,甚至任何不是來自奧克尼的人都能估計,所謂的「奧克尼領主」自己頂多也不過是個鄉下農民。歷史如下記載:這個城堡於六百年以前由道格涅斯特家族所建,這個家族在此進行了初期兩個世紀的統治。之後通過聯姻,統治權便到了奧克家族的手上。

但是事實上他們在統治什麼呢?奧克尼地處世界之脊最西端邊緣的南面,是位於貿易路線中很邊緣的位置。大部分來往與十鎮與路斯坎之間的商隊都避開了這個地方,有一些則採取了更直接的路線,穿越東邊數英里外的山脈。甚至就算是那些沒有膽量穿越奧克尼東面那片野蠻荒蕪令人防不勝防的區域的人,也往往取道於另一條路線,經過有海港的海德爾之石鎮,那裡的人口是奧克尼的六倍,而且從那裡可以找到更多的補給和能工巧匠。

即便是一個沿海村莊,奧克尼對於那些貿易船來說還是太靠北了。偶爾會有一艘船——通常是那些從火剪鎮到大陸南方城市的漁船,被大風吹進奧克尼附近的小海港從而需要修理。那些漁民中有一些人在這塊封地上待過,但是自從人們發現封地領主道格涅斯特以及他的那群手下有多麼無賴後——他們最初流亡到這裡的起因是深水城中等階級統治家族中一次小規模權力遊戲的失敗——這裡的人口數就一直沒有變化過。現在的人口接近兩百,已經是歷史上最多的了(絕大部分是來自於從海德爾之石鎮流入這裡的侏儒),而一般時候連這個數目的一半都沒有。大部分村民之間都有著親戚關係,而且通常還十分錯綜複雜,當然奧克家族除外,因為他們選擇的新娘或者新郎往往都來自外來血統。

「難道你就不能從路斯坎那些擁有優秀血統的家族中找一個適合你的妻子嗎?」普里西拉問,「或者是那些善於經營、擁有財富的商人那裡,畢竟這樣我們就可以得到一大筆嫁妝。」

「妻子嗎?」泰米格斯特吃吃地笑道,「我們是不是有點考慮得太早了呢?」

「一點都不,」弗林戈領平靜地堅持著自己的意見,「我愛她。我知道我愛她。」

「愚蠢!」普里西拉開始哀嚎,但泰米格斯特輕拍著她的肩使她平靜下來,他一直在吃吃地笑著。

「你當然可以,我的領主,」管家說道,「但是恐怕我要說,一個貴族的婚姻是很難同愛情聯繫上的,它總是關係著地位、聯盟和財富。」泰米格斯特溫和地解釋著。

弗林戈的眼睛睜大了:「我愛她!」年輕的領主強調。

「那麼就把她當作一個情婦,」泰米格斯特適度地暗示道,「一個玩具。肯定地說至少這其中的一種是像您這種擁有崇高地位的人應該得到的。」

弗林戈覺得自己的喉嚨很難再發出什麼說話的聲音,他在石板地上拖著腳跟走進自己的房間,隨後從那裡傳出了暴風驟雨般的怒吼。

「你吻他了嗎?」托瑞一邊對自己這個想法哈哈傻笑著一邊問。她是甘德蕾兩姐妹中小些的那個,只有十一歲,對於男女之間那種微妙的事只是剛剛開始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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