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底部之頂 第十七章 祓魔

在戰鬥這件事本身以及由之而來的優越感和控制力當中,的確有著某種非常誘人的東西。更何況這些戰鬥並未致人死命——雖然有好幾個顧客受到了重傷——再加上使人神志不清的烈酒,因此每次雷霆萬鈞的重拳並不會為這個人帶來刑罰。

相反,這為他帶來了滿足感,他很久以來都沒有享受過的感覺。

如果他停下來好好想一想,沃夫加也許就會意識到,他在用這些新的挑戰者來代替某個特殊的宿敵,某個他無法獨自擊敗的宿敵,某個折磨了他這許多年的宿敵。

不過他並沒有費神去想。當他的拳頭打在最新的一名麻煩製造者胸膛上,將這個又高又瘦的人打得跌跌撞撞向後退去,最終被二十英尺之外的一條板凳絆倒在地的時候,他只是在單純地享受這種快感。

沃夫加胸有成竹地走過去,用雙手分別抓著倒在地上那男人的領子(同時拽掉了許多根胸毛)和腹股溝(同樣地拽掉了許多毛髮)。野蠻人猛地一拉,將這男人水平地舉到腰間,然後旋轉著將那人掄到自己頭的上面。

「我剛剛才修好那扇窗。」艾倫·賈德佩克冷淡而又無助地說,他已看穿了野蠻人的目標。

那男人飛過了那扇窗,落在半月街對面。

「那就再修一次。」沃夫加瞪了艾倫一眼,酒保也不敢吭聲了。

艾倫只是搖著頭回到擦拭吧台的工作上。他不斷提醒著自己,由於沃夫加將這個地方保持住了全然的秩序,他正在吸引越來越多的顧客前來。現在,找尋一個安全的避難所來度過整個夜晚的人們會來到這裡,對於沃夫加那可怖的力量感興趣的人們也會來這裡。這兩種人都可能成為對強壯野蠻人的挑戰,但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只是觀眾。彎短劍酒館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人滿為患,艾倫·賈德佩克的錢袋也從沒有像現在這麼鼓。

但他知道,如果他不必連續不斷地修補這棟房子,他的錢袋會比現在還要鼓得多。

「他不該那麼干。」一個坐在吧台附近的人對艾倫說。「那是羅西·杜恩,他撇的那個。是個士兵。」

「沒穿制服。」艾倫說。

「以私人身份來的。」那人說。「想看看這個惡棍沃夫加。」

「現在他看見了。」艾倫依然是那種冷淡而聽天由命的語氣。

「而且他還會再看見他。」那人許諾道。「不過下次會帶來幾個朋友。」

艾倫嘆息著搖搖頭。並不是為沃夫加擔心,而是因為他預期的,沃夫加與一整隊的士兵在酒館裡戰鬥所能造成的維修費用。

這一夜——這半夜——沃夫加又是在黛麗的房間中度過的。他在去那裡之前從吧台拿了一瓶酒,出來的時候又拿了一瓶。他去了碼頭,在一個很長的船埠盡頭坐下,當太陽升起的時候,他注視著海面上的閃光。

就在第二天晚上,當六個陰沉著臉的男人——其中也包括被一名顧客指認為羅西·杜恩的傢伙——進入彎短劍酒館的時候,裘西·帕杜斯最先看到了他們。他們在離吧台最遠的一邊坐下,將數個顧客從座位上趕走,並將三條板凳並排擺在一起,如此他們便可以背靠著牆坐成一排。

「今晚是滿月。」裘西說。

艾倫明白他的意思。每當月亮成為滿月時,人群都會表現得更為暴躁易怒。而且,今天來到酒館裡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呀!包括了艾倫所能想像得出的種種惡形惡狀的暴徒和流氓。

「一天以來都是街上的話題。」裘西悄聲說。

「月亮嗎?」艾倫問。

「不是月亮。」裘西回答。「是沃夫加和羅西那幫人。所有人都在談論這場即將到來的鬥毆。」

「六對一。」艾倫評論道。

「可憐的士兵們。」裘西竊笑著說。

然後艾倫對旁邊的沃夫加點點頭,後者手裡拿著一大杯冒著泡沫的飲料,看起來已經警覺到這夥人的不懷好意了。野蠻人臉上的那種表情,如此平靜而又如此冰冷,使得艾倫的脊髓中傳出一陣寒意。這將是漫長的一夜。

在房間的另一邊,與六個士兵的座位遙遙相望的地方,另一個安靜而不引人注目的人同樣饒有興味地注意著緊張的氣氛,以及將要參與戰鬥的幾個人。此人的名字廣為路斯坎人所知,但他的長相則並非如此。他是個職業的陰影潛行者,一個始終將自己隱藏起來的人,但他的聲名卻能使最凶頑的暴徒也不寒而慄。

盜賊莫里克聽過不少關於艾倫·賈德佩克新幫手的故事,事實上是聽得太多了。一個接一個的故事傳到他的耳朵里:關於這個人那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關於他如何被一根重棒擊中臉部然後像沒事一樣把它推開;關於他如何用兩手舉起兩個人,用他們的頭部互相撞擊,然後同時將他們擲過對面的牆;關於他如何將一個醉漢扔到街上,然後又衝出來,僅憑雙手的力量便阻擋了一輛將要踏過那個俯伏著的人的,兩匹馬拉的馬車……

莫里克已在這些混跡街頭的人當中生活了很長時間,因此他明白,這其中大多數都是誇大的蠢話。

每個說故事的人都想要勝過前一個。但現在,他並沒有辦法否認沃夫加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身材。同樣地,他也無法否認羅西·杜恩頭上的那許多條傷口,而這名士兵是莫里克的一個熟人,他確實是一個不好對付的戰士。

當然,以莫里克對小道消息的敏感,他聽到了關於羅西執意要和他的朋友們一起回到此處報仇的傳言;也聽到了另一個人決心要把這個新來的放回原來位置的宣告。因此莫里克來到這裡觀看,而且並不打算做其他的事。他只想要看看這個龐大的野蠻人究竟有沒有能活過今晚的力量、技術,以至於性格;看看他能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威脅。

這個安靜的人的目光從沒有離開過沃夫加。他啜了一口酒並等待著。

當黛麗向那六個人走過去的時候,沃夫加一口喝光了杯中的啤酒,緊緊握起拳頭。他看到戰鬥即將來臨,而且,絲毫不出意料地,羅西·杜恩的幫手之一伸出手掐了黛麗的屁股一下。

沃夫加沖了過去,來到那冒犯者的面前。

「噢,這沒什麼。」他旁邊的黛麗藐視地說,試圖讓沃夫加離開。但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舉了起來,轉了個身將她放到後面,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然後他轉了個身,怒視著那個冒犯者,然後是羅西·杜恩,真正的主謀。

羅西仍然坐在凳子上放肆地大笑著。處於右邊三個結實士兵以及左面兩個的保護之下,他似乎完全放鬆下來了。

「一點樂子,」沃夫加陳述道。「一塊布用來包紮你的傷口,而其中傷得最深的是你的自尊。」

羅西的笑聲停止了,他狠狠地盯著對方。

「我們還沒有修好那扇窗子。」沃夫加說。「你希望再從那裡出去一次嗎?」

羅西旁邊的人開始蠢蠢欲動,但羅西阻止了他。「事實上,北方人,我希望留下來。」他回答。「在我看來你才是該離開的人。」

沃夫加連眼睛都沒有眨。「我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請求你,為了你自己著想,請你離開這裡。」他說。

離羅西最遠的那名幫手站了起來,疲憊地向前走去。「我去拿點喝的。」他平靜地對他旁邊的人說了一句,然後,就好像要走向吧台一樣,他向沃夫加走了一步。

野蠻人現在已經有了許多酒吧間內打鬥的經驗,他看得出戰鬥馬上就要開始了。他知道這個人會抓住他,減慢他的速度以便讓羅西和其他的同夥可以連續地痛擊他。他仍然緊盯著羅西並等待著。然後,當那人走到兩步之內並向沃夫加伸出手準備抓住他的時候,野蠻人突然轉過身沖向他。沃夫加繃緊背部的肌肉,將自己的前額撞向對方的臉,撞斷了他的鼻樑骨並使得他跌跌撞撞地向後退。

沃夫加迅速轉過身揮出拳頭,此時羅西剛要站起來,這一拳擊中了他的下顎,將他打得靠在了牆壁上。沃夫加的速度沒有絲毫減緩,他抓住被打得發暈的羅西的肩膀,將他猛力拉向左邊,以他的身體擋住了這一邊向沃夫加衝來的兩個人。然後野蠻人又吼叫著繞過羅西的身體,揮舞著拳頭應對從另一個方向向他挑過來的兩人。

一個人用膝蓋撞向沃夫加的腹股溝,但沃夫加註意到了這一動作並迅速做出反應。他把腿轉了一個角度,因此對方只撞到他的大腿,然後他的手向下抓住了對方的腿。攻擊者本能地抓向沃夫加,抓住了他的肩膀和頭髮,試圖以此來保持自己的平衡。但是野蠻人實在太強壯了,他只是將對方舉過頭頂,轉過身來又擋住了背後兩個人的攻擊。

這動作使得沃夫加受到了來自於他舉著的那個人那一邊的攻擊,但沃夫加吃了幾拳仍如同沒事人一樣,他轉過身踢了那攻擊者一腳,使得他撞到了牆上。

絕望的士兵用盡全力抓著沃夫加,而他的朋友也迅速由後面接近。沃夫加一聲吼叫,一次扭動,再加上一個令人暈眩的重拳使他掙脫了對方的掌握。他後退幾步從牆邊和幾個追逐者那裡退開,當他彎下身去抓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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