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行於險路 第十章 未預料的、令人不快的復仇

沃夫加沿著世界之脊山脈腳下的丘陵迅速移動著。他非常希望能有一群怪物發現並攻擊他,這樣他才可以釋放胸中的憤怒。有幾次,他在地上找到了腳印,他試圖跟蹤它們,但他並不是一名遊俠。雖然他可以在沼澤地帶生存,但他追蹤的技巧卻遠遠不如他的卓爾朋友。

他的方向感也不怎麼樣。第二天,他爬上一道山嶺的頂峰,並驚奇地發現原來他已斜穿過山脈的一角。在這頂峰上看來,南邊的整塊大陸都展現在他眼前。沃夫加覺得在山脈中找到戰鬥機會的可能更大,因此他回過頭試圖鳥瞰山脈中敵人的蹤跡,但他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再度看向南方廣闊的田野,成群的森林,還有許多長長的,未知的道路。他感受到心中的衝動,他渴望去歷險,游遍廣袤的大地,他渴望打破在冰風谷中生活的條條框框。也許在那裡,他可以獲得新的,值得記住的事情,從而擺脫在他心中糾纏不去的那團陰影。也許,與平日的,熟悉的生活告別也可以讓他遠離在深淵魔域時留下的可怖記憶。

沃夫加對自己點點頭,開始爬下山峰陡峭的南坡。兩個小時之後,他發現一些足跡,看起來像是獸人留下的,但這次他沒有試圖追蹤它們。當太陽開始向西方的地平線下落時,他已離開了山脈。他停下腳步觀看著日落。桔色和紅色的巨大光焰聚在一起,撕破了濃密的黑雲,令西方的半邊天空充滿著絢麗的光彩。在陰雲分開之處,不停眨著眼睛的星星出現在藍白色的天空中。所有的色彩暗淡下去,夜幕蔓延過田野和天空,雲彩迅速從他頭上飄過,他一直站在那裡。星星一閃一閃地在天空中亮著。這是復甦的一刻,沃夫加決定。這是他重生的一刻,從這一刻開始,他將獨自活在這世界上,決心只注重現在,忘掉過去,不去管將來會怎樣。這是他全新的起點。

他離開山脈,在一株樅樹伸展的樹枝下面過夜。儘管他決意忘掉過去,夢魘卻沒有放過他。

但第二天,沃夫加的腳步仍然迅速。他跟隨著風,鳥兒還有春天的溪流而行,走過了一里又一里。

他找到的野味和漿果足以維生。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覺得自己的腳步逐漸不再為過去所束縛,夜裡,可怕的噩夢也逐漸找不到他了。

但某一天,他發現了一個奇特的圖騰。那是一根不高的棍子,插在地里,頂端被雕刻成柏伽索斯,也即有翼飛馬的形狀。突然之間,沃夫加陷入了某個久遠的回憶之中,那是在許多年前,他本人,崔斯特,布魯諾還有瑞吉斯一起去矮人古老的居所秘銀之廳的路上發生的事。他的一部分想要立刻轉過身,遠遠離開這個圖騰,但某個特殊的記憶,一個復仇的誓言,在他腦海中嘮叨不休。沃夫加下意識地跟著某條不久前留下的痕迹來到一座小丘之上。在那裡,他遠遠地看到一個營地,那是由一群鹿皮帳篷組成的,周圍有一些又高又壯,長著黑髮的人在活動。

「天馬部落。」沃夫加低語道。他清楚地記得,多年以前,當他和朋友們正同一群獸人戰鬥時,這個野蠻人部落也加入進來。所有獸人都被殺死後,沃夫加,布魯諾和瑞吉斯成了他們的囚犯。他們受到不錯的待遇,並且沃夫加接受了一場對力量的檢驗,對手是酋長的兒子,沃夫加輕鬆獲勝。此後,依照野蠻人崇高的傳統,部落中的人向他提供了加入部落的機會。但不幸的是,此後沃夫加被要求接受一場對忠誠的檢驗,他必須殺死瑞吉斯,以此作為加入部落的通行證,而他當然不會這麼做。在崔斯特的幫助下,夥伴們逃出了部落的控制,但部落中的巫醫佛力克·高眼使用邪惡的魔法將酋長之子托林變為一個可怕的鬼魂。

他們擊敗了那個鬼魂。當值得尊敬的托林那破碎變形的屍身倒在地上時,沃夫加,貝奧尼加之子,發誓要報復佛力克·高眼。

野蠻人感受到手中的冷濕,他強壯的雙手早已下意識地握緊了戰錘的柄。他遠眺著營地,發現其中一個瘦瘦的,表現不安的身影似乎就是佛力克。

也許佛力克早已死了,沃夫加提醒自己,因為那巫醫在許多年之前就已經很老了。再一次的,強烈的衝動使得沃夫加想要衝下小丘回到正路上,遠離這次邂逅,也遠離一切能讓他回憶起過去的事物。

但托林破碎變形的屍體,一半是人身,一半是有翼飛馬的形象在他腦海里停留不去。他沒辦法轉身離開。

在一小時之內,他就來到了一個更近的觀察點,在這裡能清楚地看到營地中的每個人。

也因此,他發現天馬部落進來的日子不太好過,也許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因為他看到許多的傷者坐在營地的各處,人口數量也顯然沒有他上次看到時多。大部分的人都是老人和婦孺。營地南邊豎立著的一排杆子解釋了這個謎團,杆子有二十根以上,其上懸掛著獸人的頭顱。食腐的鳥類時常振翅而下,落在稀疏的頭髮中向下啄去,以便找到一個眼球或一塊鼻翼來美餐一頓。

天馬部落如此衰頹的景象深深地刺痛了沃夫加,因為儘管他決心向他們的巫醫復仇,但他知道,這個部落的人民是值得稱道的,就其傳統和行事而言頗像他自己的人民。他本想轉身離去,但就在此時,某個帳篷門前的揭簾打開了,裡面跳出一個極老的人,跟帳篷柱一樣削瘦,但是顯露出超越他那個年齡所應有的精力。他的袍子是純白的,每當他張開雙臂,就可以看到他的袖子底下像長滿了羽毛的雙翼一樣。最後,他的一隻眼睛是以嵌入眼眶的綠寶石代替的,這完全揭露了事實。此人所到之處,野蠻人全都低下高貴的頭顱靜待他通過,甚至還有一個小孩衝上去吻他的手背。

「佛力克。」沃夫加喃喃自語。他的判斷絕對沒錯。

沃夫加從草叢中站了起來,堅定地向營地走去,手中揮著艾吉斯之牙。當他走進營地的界線時並未受到任何的阻擋,這使他知道整個部落已然完全失去了組織能力,人口減損也非常嚴重,因為正常情況下,任何一個野蠻人部落都不會如此毫無防備。

雖然如此,當沃夫加走過第一排帳篷邊,繼續接近佛力克·高眼時,一個高大強壯但很瘦的老年戰士過來阻攔他。

這名戰士走過來,問都不問便掄起大棒擊向沃夫加身側。但沃夫加的動作比對手預期的要快得多,他快步上前,用空著的手抓住棒子,然後以極其強勁的力量一扭手腕奪過了武器,將它遠遠扔到一邊。

那名戰士吼了一聲衝上來,但沃夫加手臂一揮就令他跌跌撞撞地退開了。

此時營地中所有的戰士都蜂擁而來,簇擁著佛力克,其數目遠沒有沃夫加記憶中的多。他們圍成一個半圈保護著巫醫,一起面對著體型魁梧的入侵者。沃夫加註意到,這些人全都不是處在壯年的戰士。

他們不是太年輕就是太老。他知道,天馬部落剛剛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大戰,並且戰況有些不利。

「不速之客,你是誰?」一個高大強壯,但很老的男人問。

沃夫加盯著說話的這個人。他有著銳利的眼神,一頭蓬亂斑白的濃密頭髮胡亂紮成馬尾,還有堅定而自矜的下顎。他使得沃夫加記起另一位天馬部落的成員,一位光榮而勇敢的鬥士。而且,這個人先於所有人開口說話,甚至在佛力克之前,這更證實了沃夫加的猜測。

「托林之父。」他鞠了一躬,說。

那人的雙眼因驚訝而瞪大了。看起來他似乎想要回答,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屠狼者傑瑞克!」佛力克尖叫道。「天馬部落的酋長。不速之客,你是誰?你為什麼會提到傑瑞克早已失蹤的兒子?」

「失蹤?」沃夫加懷疑地重複道。

「被神帶走了。」佛力克說,同時揮著他那綴滿羽毛的雙臂。「一個狩獵的任務,轉成了一個觀察的任務。」

沃夫加臉上現出一個扭曲的微笑。他開始意識到,這是個巨大而久遠的謊言。托林被佛力克變成了一個可懼的生物以追殺沃夫加和他的夥伴們,並恐怖地死在他們手中。但佛力克顯然不像讓傑瑞克得知這不幸的消息,因此他隱瞞了事實並捏造了一個謊言,使得傑瑞克對托林的生還還抱有希望。一個由神下達的狩獵任務或觀察任務往往會持續幾年,甚至幾十年。

現在沃夫加意識到,他必須巧妙地處理事態,因為他現在說出的任何一句不實之詞或過於激烈的評論都會引發傑瑞克的憤怒。

「那個狩獵任務並沒持續多久。」他說。「因為我們的神意識到它的錯誤。」

佛力克的雙眼瞪大了,他第一次顯示出記起對方的神情。「你到底是誰?」他又問了一次,聲音有些震顫,這使得他的話聽起來更為尖銳。

「你不記得了嗎,佛力克·高眼?」沃夫加問。他向前邁出一步,那些簇擁著巫醫的戰士也不由得跨前一步。「難道天馬部落的人們這麼快就忘記了沃夫加,貝奧尼加之子嗎?」

佛力克揚起頭。沃夫加看得出,他的話使對方有了些印象,但只是模糊的印象。

「難道天馬部落這麼快就忘記了那個從北面來,你們邀請他加入部落的那個人?那個人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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