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水月刀法

乾羅回過身來,手中矛已接合在一起,凝立如山,冷冷看著三丈外負手而立的水月大宗。

水月大宗兩眼神光如電,緊罩著這黑榜內出類拔萃的人物,緩緩拔出水月刀,雙手珍而重之地握著扎著布條的長刀柄,擬刀正眼後,才高舉前方,搖指乾羅,兩腳左右分開。

這時雪花停了下來,天地一片皎白,純凈得教人心顫地想到鮮血下,白紅對比的怵目驚心景象。

水月大宗出奇有禮地道:「單教主著本宗向城主傳一句話,她只想見到你落了地後的人頭。」

乾羅一點不受他這句來自單玉如的絕情話影響,長矛單手收後,矛尖由右肩處斜露出來,從容笑道:「有本事便來取乾某人頭吧!哼!想不到東瀛首席幕府刀客,竟甘為單玉如奔走賣命的奴才。」

水月大宗淡然道:「殺幾個人即可得到整個高句麗,何樂而不。為了此行,本宗費了兩年才學懂貴國的語言文字,那可比學刀更困難和乏味呢。」

乾羅哈哈一笑道:「你若真的那麼相信單玉如,乾某可保證你沒命回去再說倭語了。」

水月大宗悠然道:「這次隨本宗來約有各個流派的高手共十八人,單玉如想殺我們恐要付出巨大代價。我們的命早獻給了幕府大將軍,只要殺死了朱元璋和燕王棣父子,單玉如就算想悔約,亦無力阻上我們渡海奪取高句麗,我們豈是受人愚弄的人,乾兄擔心自己的人頭好了。」

乾羅心中懍然,這十八人能被水月大宗稱為高手,自然都走出類拔萃的倭子,只是這股實力,已使單玉如如虎添翼了。

他的話亦非無道理,燕王的屬地最接近高句麗,若他被殺,誰還有能力保護高句麗呢?對他們來說,中原自是愈亂愈好。

何況對方的目標包括了浪翻雲和龐斑,更可測知其可怕處,當然真正的結果,要正式交鋒才可知道了。

他們事實上一直受到單玉如障眼法的愚弄,以為水月大宗只有風、林、火、山四侍隨來,其實早另有高手潛入了京師,隱伺待機而動。

水月大宗把這密告訴自己,當然是存有殺人滅口的決心。

心中一動,乾羅冷哼道:「水月兄若以為故意透露這密予干某知道,可使乾某生出逃走之心,回去警告我方的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水月大宗想不到這陰險的毒計竟被對方看破,訝然道:「本宗真的低估乾兄呢!」

乾羅身後的長矛倏地轉往前方,只憑右手握矛柄,雙目厲芒暴閃,遙指水月大宗厲聲道:「那十八名刀手是否埋伏路上,待乾某拚命受傷逃走時,加以伏擊?」

水月大宗沒有答他,冷哼道:「憑本宗的水月刀,你除了到地府去外,什麼地方都去不了。」

水月刀忽然輕輕顫動起來,發出盪人心魄的嗤嗤響聲。

乾羅仰天一陣長笑,回矛胸前,變成兩手把矛,同時生出變化,依著某一奇怪的方式晃動起來。

水月大宗本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法,幹掉這頑強的對手,但乾羅的長矛隱含妙著和對策,竟封死了他的進路,使他難越雷池半步。

一時間成了對峙之局。

秦夢瑤晉入至靜至極的無上道境,忽然似若無掛礙,漫不經一意地一劍劈出,仿如柔弱無力地遞向紅日法王千百隻手掌的其中一隻的指尖處。

紅日法王渾體劇震,不但掌影散去,還往後飄飛數丈,臉上湧出掩蓋不住的訝色。

他早預知以秦夢瑤的劍心通明,必能看破他這招的虛實,找到殺著所在,甚至擬好出掌後六、七種中劍時的變化後者,迫她以命搏命。

可是秦夢瑤這一招卻是別有玄虛。

隨著劍氣與勁力接觸的剎那光陰,她竟以無上念力,把戰神圖錄整個「經驗」,送入紅日法王的禪心去,那種無與倫比的衝擊,以紅日法王的修為亦要吃不消。

這實是玄之又玄。

若非兩人均為自幼修行的禪道中人,根本絕不可能發生。

紅日法王完全回覆了安然和平靜,凝立如山,實相莊嚴,合什肅容道:「多謝夢瑤小姐,紅日受教了。」

秦夢瑤微微一笑,劍回鞘內,柔聲道:「世間萬事萬物,雖說千變萬樣,錯綜複雜,總離不開因緣二字,莫不由業力牽引而來,無一物能漏於天網之外。只有這神莫測的戰神圖錄,說及因緣和終始之外的密,深奧莫測,實非人智所能破解。但觀之傳鷹能以之悟破天道,當知內中藏有無上寶智。今天夢瑤就把鷹刀的實質藉此劍盡還於法王,亦以此了結大密尊者和敝師祖們二百年前種下的因緣。」

紅日法王哈哈一笑道:「夢瑤小姐不愧中原兩大聖地培養出來由古至今最超凡的大家,紅日佩服極矣!中藏之爭,至此圓滿結束。紅日再不敢幹擾鷹緣活佛的靜修,立即返回西藏,望能像八師巴活佛般,通悟天道,澤及後人。」

秦夢瑤俏臉一片光明,秀眸異彩閃閃,輕輕道:「夢瑤還有一事相詢,只不知那天法王擄走的馬峻聲,現在何處呢?」

紅日法王恭敬地道:「在問過話後,早把他釋放了。順便一提,在本法王的搜神大法下,得悉韓清風仍然健在,被囚某處,可是當我們的人找到那裡時,該處已變成一片火災後的瓦礫,其中原因,確是耐人尋味。」

秦夢瑤眼中掠過訝色,旋又回覆平靜。

紅日法王雙目射出深刻無盡的情懷,一聲禪唱,向後飄退,剎那間消失於密林之中。

秦夢瑤望往朦朦的天空,欣然一笑道:「師傅啊!這樣的結果,你在天之靈亦當感欣慰吧!」

忽然間,她感到再無半分牽掛,剩下的唯有是她曾答應過韓柏的「道別」了。

雪粉終於竭止下來。

水月大宗占的是上風處,順風面對著乾羅,他的刀法以自然界的水月為名,極重與自然事物配合。

高手相爭,很多時侯勝敗只是一線之機,就如風勢順逆,背光或向光這微妙的分別,便可成決定因素。

他手往上移,直至水月刀高舉在上,橫在頭頂,才沉馬坐腰。

這是水月刀法的獨有架式,攻擊的角度增加至極限,教人全無方法捉摸刀路。

他一邊以奇怪的方式呼吸著,把勁氣提升至極限,另一方面卻細心聆聽著對手的呼吸和心跳甚至脈搏流動,只要對方受不住自己霸道的刀勢,情緒出現少許波動,例如其中一下呼吸重了少許,就是他全力出擊的時刻。

乾羅雙目神光電閃,盯牢對方,連眼皮都不眨動一下,凝然有若崇山峻岳,永不改移,永不動情。

兩人對峙了足有兩盞熱茶的工夫,均在氣勢門戶上不露絲毫破綻。

忽然間乾羅動手,矛尖對正水月大宗的心臟,一步一步往前迫去,步音生出一種奇異的節奏,仿似死神的命符,強大的殺氣,朝水月大宗直衝而去。

他並非尋到水月大宗的空隙,乘勢而動,問題出在他逆風而立,山風吹來,最難受的就是眼睛,以他的功力就算吹上個把時辰雖也不用眨眼,但卻終是不利的事,唯有採取主攻之勢。

水月大宗當然明白他是迫不得已,暴喝一聲,頭上的水月刀倏地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化為長虹刀氣,劈在乾羅電射而來的長矛上。

水月刀法所以能傲視東瀛,正是它具有虛實難測的特質,明明水裡實實在在有個月光,卻只是真月反映出來的幻影。

這種刀法,實已臻達東瀛刀法的極限。

抵達中原後,唯有在追殺韓柏時,他曾毫不保留的全力出擊外,縱使面對風行烈等人在鬼王府的圍攻,鬼王的出手,他仍留起幾分實力,不讓人看到他水月刀法的虛實,正是這種深藏陰鷙的性格,才使他能創出這種史無先例的刀法。

矛刀相觸,發出爆竹般的炸響。

兩人同時一震,各退半步。

在功力上,誰也勝不了誰。

水月大宗喝道:「好矛!」

乾羅哈哈一笑,倏地橫移開去,長矛往左邊虛空處一挑,剛挑正無中生有般恰在該處攔腰斬來的水月刀。

他並非看到水月刀由那裡攻來,純是一種玄妙的感覺,氣機牽引下自然挑擋。

「蓬!」的一聲勁氣交感,乾羅終是倉卒還招,被水月大宗無堅不摧的先天刀氣狂沖而來,禁不住要借勢飄退化解。

心叫糟時,水月大宗踏著奇怪的步法,直追而至。

乾羅腳一觸地,立即擺開門戶,全神貫注在敵人攻來的招式上。

他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步法,時重時輕,時若踏足堅岩之上,步重萬斤;一時卻輕若羽毛,毫不著力;有時更似御風疾行,憑虛移動。在短短的三丈距離里,竟生出變幻莫測的感覺,功力稍淺者,只看到這種飄忽瞬變的步法,就要難過得當場吐血。

乾羅一生大小千百戰,除了對著龐斑和浪翻雲,從未試過有像這刻般不能把握敵手虛實的感覺。忽然間,他首次發覺自己在兩敵相對的生死時刻,失去了信心。

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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