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心有掛礙

鐵青衣微笑著和他們打個招呼,親切地迎他們進入比得上皇宮內建築物的巨型府第里,一點沒有露出懷疑之色。

韓柏和范良極交換了個眼神,心下瞭然。

鐵青衣露出懷疑的神態,反是最合理的事,現在擺出這副神態。分明已知他們是何方神聖。

但是否真是這樣,很快便會揭盅了。

到了府門,其他從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鐵青衣一個人陪著他們走進去。

進門後,是一個可容數百人的大廳,陳設古雅,闐無人跡。

鐵青衣領著他們朝內進走去,到了一個較小的內廳中。

裡面放了十多張大方台,擺滿了手工精巧的建築模型,而一個高瘦挺拔,身穿普通布衣的男子正背著他們,在其中一個模型前細意欣賞。

韓柏有點失望,既見不到虛夜月和七夫人,連那言詞閃爍的白芳華亦不知到哪裡去了。

鬼王那把熟悉的聲音響起道:「三位貴客請到我身旁來。」

三人呆了一呆,在鐵青衣引領下,圍到那建築模型的四周。

韓柏乘機往這名震天下充滿神秘色彩的人物望去。

只見他臉孔瘦長,驟眼看去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但看清楚點,才驀地發覺他生得極有性格,尤其深陷的眼眶襯得高超的鷹鼻更形突出,予人一種堅毅沉穩的深刻印象。配合著瀟洒高拔的身形,專註的神態,整個人揮散著難以形容的神秘感和魅力。

虛夜月正繼承了他這特質。

虛若無到這刻仍沒有正眼看他們,如夢如幻的眼神閃著異芒,專註在建築模型上,不經意地道:「你們看看這東西,給點意見。」

陳令方忙道:「威武王乃大下第一建築名家,設計出來的作品當然天下無雙。」

虛若無毫不領情,冷然道:「我們這種所謂建築名家,很容易因設計而設計,走火入魔,故應不時聽取外行用家的意見,有什麼批評,三位放膽說吧!我虛若無豈是心胸狹窄的人。」

陳令方這馬屁拍錯了位置,尷尬地連連點頭應是。

韓柏收攝心神,專心往模型看去。

只是這模型,便絕對是巧奪天工,在泥土堆成的山野環境中,在兩側高超的山巒形成的一道長坡上,大小建築物井然有致分布其上,兩旁溪瀑奔流,形成一個相對的密封空間,既險要又奇特。

在眾建築物的上端,在一塊孤聳恃出的巨石上,竟建有一座小樓,樓外巨石邊緣圍有石欄,放著石桌石凳,教人看得心神嚮往,想像著在那裡飽覽其下遠近山景的醉人感受。

整個建群渾成一體,樓、閣、亭、台均恰到好處,教人嘆為觀止。

韓柏忍不住讚歎道:「依山傍勢,這些建物就像溶進了大自然里去,意態盎然,生機勃勃。」伸手指了指巨石上那小樓的模型,道:「我會揀住在這裡。」

虛若無眼中閃過驚異之色,卻仍不肯抬起頭來,淡然自若道:「這座莊院確是順出成勢,乃以縱軸為主橫軸為輔的十字形格局。」接著興奮起來,指著這十字中心的一個小亭道:「我名這為庄心亭,坐在這裡,上可仰望順山勢一宇形擺開的三層主樓,和其上的孤石樓。下可俯瞰亭亭玉立在二水交會處的新月榭,任何一個方向看去,都是建與山水融合無間的美麗畫面。」

韓柏嘆道:「威武王這莊院,看得小使真想立即告老還鄉,好好享受山水之樂。」

虛若無倏地抬頭,像乃女般充盈著想像力和夢幻特質的眼睛神光電射,往他望來。不客氣地道:「你並非朝庭中人,直可我虛若無之名便可以了。」

韓柏心中一震,運起魔功,抵擋著他迫人的眼神。

一直沒有作聲的范良極陰陽怪氣地道:「請問虛兄,這莊院建了沒有?在那座名山之內?」

虛若無那絕不比龐斑或浪翻雲遜色的深邃眼神,全神打量著韓柏,眼尾都不望向范良極道:「這並非什麼名山,而是當年打蒙古人時,一時失利下逃入去的深山,附近百里內全無人跡,屋尚未起,仍有施工上的一些小問題。」

三人聽得心中一震,均知道虛若無這權勢僅次於朱元璋的人,動了息隱歸田的倦勤之心。

韓柏勉力和他對望著,不肯露出絲毫不安的神色。

好一會後,虛若無眼中神光斂去,轉作溫和神色,點頭道:「果然是奇相,難怪芳華大力舉薦你,男人最緊要生得像男人,矮亦不打緊,最緊要有大丈夫的氣度,不要因矮小而致猥瑣畏縮,藏頭露尾,那些人只可流為小賊,頂多都是做個賊頭或盜王。」

韓柏轟然一震,至此再無疑問,虛若無真已知穿了他們的底細,這番話擺明在氣老賊頭范良極。

可是白芳華舉薦他做什麼呢?

范良極再按捺不住,勃然大怒道:「虛若無你好,我究竟和你有什麼過不去,一見面便指桑罵槐。罵我個狗血淋頭?」

陳令方為之臉色劇變,虛若無豈是可以隨便得罪的人物,連朱元璋亦要讓他三分。

待在一旁的鐵青衣含笑不語,沒有絲毫緊張的神色。

虛若無神態自若,不以為忤她往范良極望去,悠然道:「范兄多次夜闖我府,給我說上兩句都沒話可說吧!若你真的偷了東西,我連和你說話都要省回呢。」

范良極為之語塞,尷尬一笑,摸出煙管,一副賊相地吞雲吐霧,回覆本色,逕自走去看其他模型。

虛若無並不理他,指著較遠處一座解剖了半邊開來連著城牆的城樓道:「這便是京師這裡的城牆了,全長超過百里,圍起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城市,城樓高五層,城頭可容兩馬並馳,我故意選臣石為城基,磚頭都由我配方燒制,磚縫間灌以石灰和桐油,共有十三座城門。城門上下都有藏兵洞,又在最大的四個城門加設『月城』,以加強防衛力量。當年花了我不少心機呢!」

韓柏至此才明白朱元璋為何對虛若無如此顧忌,還有誰人比他更明白大明的建築和防禦系統,根本就是他一手弄出來的。

范良極放恣的聲音傳來道:「老虛!為何不見朱元璋的皇宮和孝陵的模型呢?」

韓、陳兩人心中暗嘆,還以為這老賊頭對模型特感興趣,原來只是為了方便偷東西。

虛若無啞然失笑道:「老范你最好檢點行為,若非看在韓小兄的臉,我定叫你有一番好受。」

他說來自然而然,一點不把范良極身為黑榜人物的身份放在眼內,卻沒有人感到託大。

范良極回眼望來,嘿然道:「打不打得過你,日下說來沒用,但說到逃走功夫,連里赤媚的『天魅凝陰』都怕拿我不著。」

聽到里赤媚三字,虛若無雙目倏起精電,冷哼一聲道:「聽說他快要來了,你即嘗和他比比看吧!」

韓、范、陳三人同時色變,愕然道:「什麼!」

虛若無再沒有說下去的興趣,向鐵青衣點頭道:「青衣!麻煩你吩咐下人在月榭開飯,順便看看那野丫頭有沒有空來陪我們。」

韓柏心中大喜,想起可以見到虛夜月,全身骨頭都酥軟了。

鐵青衣領命去後,范良極來到比他高了整個頭的虛若無旁,仰起老臉眯著眼道:「為何你要買這小子的帳,他有什麼值得利用的價值呢?老虛你早過了愛才的年紀吧!」

韓柏和陳令方亦豎起耳朵,想聽答案。

直到這刻,他們仍摸不著鬼王邀他們來此的目的。

虛若無淡淡道:「到月榭再說吧!」

三人隨著虛若無,往對著楠樹林另一方的院落漫步行去。

虛若無不知為何興緻特佳,不住向三人介紹解釋莊院設計背後的心思和意念。

他用辭既生動,胸中見識更廣闊淵博,縱使外行人聽他娓娓道來,都覺趣味盎然,廣增裨益。

此人之學,只就建築一道,便有鬼神莫測之機。

穿過了一個三合院後,眼前豁然開朗,一泓清池浮起了一個雅緻的水榭,小堤通過斷石小橋直達他的大門。

亭、橋、假山、欄杆,把水榭點綴得舒閑適意。

榭內有一小廳,陳設簡雅,無論由哪個窗看出去,景物都像一幅絕美的圖案。

四人圍桌坐下後,自有俏丫環奉上香茗。

下人退出後,虛若無忽向韓柏道:「為何一日不見,你的功夫竟精進了許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小弟身上?」

韓柏和范良機臉臉相覷,心內駭然。

昨夜虛若無只是在旁看了蒙著臉的韓柏刻許鐘的短暫時光,竟摸通了他的深淺,所以現在連韓柏魔功突然精進了,都瞞不過他的眼光,可知這在朝庭內武技稱冠的人,眼光高明至何等程度。

韓柏感到很難隱瞞他,但又不知從何說起,欲言又止。

虛若無洒然一笑道:「我只是隨口問問,小弟不用說了。」

三人連范良極都忍不住對這人的豁達大度生出好感,難怪當年他助朱元璋打天下時,投靠他那些桀驁不馴的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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