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獨行盜

無聲無息出現在風行烈房內的當然是兩大邪窟之一魅影劍派的「魅劍公子」刁辟情,他自搗亂雙修府的招婿大會不成,反被浪翻雲劍勁所傷後,便被雙修府派出來對付他的少女高手谷倩蓮百里追殺,打打逃逃,都是一路處在下風,終於被迫得沒有法子下,強施霸道的療功心法,將內傷硬生生壓下,力圖反客為主,豈知裝傷引她出來一法功敗垂成,直至這刻追到風行烈室內,才真正將這狡猾飄忽的美麗少女高手堵死在這裡,心中殺機之盛,可想而知。

燈芯的餘味充塞房內。

風行烈透過蚊帳往外望去,儘管暗難視物,但當他習慣了燈滅後的光線時,仍看到刁辟情提著他仗以成名的魅劍,殺氣騰騰以閃閃凶目盯著帳內。

谷倩蓮貼著他的火熱嬌軀微微顫抖,似是怕得不得了的樣子。

風行烈心中暗嘆,這少女確是天真得可以,竟會躲到自己被窩裡來避難,真是蠢至極點。

想到這裡,忽感不安,這谷倩蓮無論以什麼去形容她,都不會與愚蠢連上關係,她的天真無知只是裝出來騙人的詭計,其實她的手段和智計都高明老練,所以怎會作此蠢事。

寒光一閃。

吊著帳幔的繩子被刁辟情魅劍所斷,整個蚊帳向兩人壓罩下去。

同一時間魅劍直劈而下。

勁氣捲起。

假若讓刁辟情這全力一劍劈實,包保兩人連床板一齊分成兩截。

風行烈暗叫我命休矣。

保護女性的本能使他自然地將谷倩蓮摟緊。

「砰!」

床板碎裂。

風行烈和谷倩蓮同時跌落床底。

但風行烈感到谷倩蓮泥鰍般從自己懷裡滑出去。

「當!」

谷倩蓮雙手繃緊的一條銀光閃閃幼窄的鏈子鞭硬架了刁辟情驚天動地的一劍。

刁辟情因谷倩蓮數次都避免與自己正面交鋒,估計她武功雖高,但當自問不是他刁辟情的對手,怎知谷倩蓮從床底彈起擋他這一劍,顯示了足以與他相持的功力,怎能不大吃一驚。

谷倩蓮嬌笑聲中,手一動,鏈子鞭變魔術般鎖在魅劍上。

刁辟情不愧魅影劍派近百年最傑出的高手,臨危不亂,不但不抽劍脫綁,反而搶前一步,沒握劍的左手一拳向谷倩蓮擊去。

假若谷倩蓮全心奪劍,必會吃上大虧。

谷倩蓮右手鬆離鏈子鞭的一端,掌撮成刀,迎著刁辟情的拳頭劈去。

左手使了個巧妙手法,鏈子鞭毒蛇般卷著魅劍而上,鏈端的尖椎點向刁辟情咽喉,狡猾毒辣。

刁辟情心中大奇,因為一般來說,女子體質總不及男人,內功根底亦應以男性為優,故女性高手多以靈巧取勝,像谷倩蓮著著以硬拼硬的搏鬥方式,確屬罕見。

「蓬!」

拳掌交接。

刁辟情景被震得往外倒退,手中魅劍不保,到了谷倩蓮手裡。

刁辟情怒道:「原來燈芯有毒!」

谷倩蓮嬌笑道:「若不是有陰謀,怎會到這裡來等你喲?」鏈子鞭的尖椎往刁辟情心窩點去。

刁辟情狂喝一聲,翻身穿窗而出。

谷倩蓮嬌笑道:「不多坐一會嗎?」穿窗追去。

風行烈喜怒皆非地從破床鑽出來,暗付谷倩蓮這丫頭確是刁鑽之極,燈芯滅後的余煙使到吸入後的刁辟情著了道兒,就算能逃走也必要吃上點虧,而這丫頭的厲害處,就是連他風行烈也瞞過。

想到這裡,忽地一陣暈眩。

心中大叫不好!

想起自己吸入的燈芯余煙絕不會比刁辟情少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韓柏剛穿出韓府後園的林木,一個矮瘦的人蹲在高牆上,向他招手。

韓柏心想,這人不知是誰?

不過就算對方不招手叫他,他目下的唯一選擇,也只有暫時離開韓府,待有機會再潛回來。心念一動,飛身而起,夜鷹般飛越高牆,望著那剛消失在隔鄰屋檐處的「恩人」追去。

韓柏由一個屋頂躍往另一個屋頂,那種偷偷摸模、飛檐走壁的感覺,既新鮮刺激,又充滿高來高去的優越味兒。

那神秘人始終在前面的黑夜裡時現時隱,使韓柏清楚地知道對方正帶引著他。

那人究竟有何目的?竟為了他不惜得罪韓府?

那人忽地消失不見。

韓柏由瓦面躍落一條構巷裡,十多步後一堵破舊的牆擋在橫巷盡處。

他跳上牆頭,原來是間廢棄了的大宅。

地上布滿雜生的野草和落葉,荒園的中心處,有間坍塌了半邊的房子,一點火光在破屋裡由暗而明,爆起了少許火屑,隱約見到一個人坐在張爛木凳,正「咕嚕咕嚕」地吸著一支旱煙管。

韓柏躍落園裡,由破爛了的門走進充盈著煙草味的屋裡,與那人打了個照面。

那人看來非常老,臉皮都皺了起來,身材矮小,原本應是個毫不起眼的糟老頭,可是他一對眼睛神芒閃爍,銳利至像能透視別人肺腑般,一腳踏在凳上,手肘枕在膝頭處托著旱煙,有種穩如泰山的感覺,在在都使人感到他絕非平凡之輩。

那人默默他打量著他。

韓柏拱手道:「前輩……」

那人截斷他道:「不要叫前輩,我並沒有那麼老!」

韓柏愕然,心想他不老誰才算老。

那人正容道:「你以為年紀大便算老,這是大錯特錯,人老不老是要由『心的年紀』來到判斷。」

韓柏奇道:「心的年紀?」

那人哈哈一笑道:「青春老朽之別,在乎於心的活力,縱使活到一百歲,若一顆丹心能保持青春活力,便永遠不算老。」

韓柏點頭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問題,不過這刻聽前……噢!對不起,聽你道來,確有至理。」

那人見韓柏同意,大為興奮,嘿然道:「所以我現在正追求著雲清那婆娘,務要奪得她的身心,以證明愛情仍是屬於我體內那顆青春的心。」

韓柏愕然道:「雲清?」

那人道:「就是剛才和馬峻聲夾擊你的婆娘,看!她多麼狠!多麼騷!」

韓柏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奇道:「你既然在追求她,為何又幫我對付她?」

那人冷冷道:「追求之道,首先要不論好歹,先給她留點深刻的印象,要她即使不是思念著你,也要咬牙切齒恨著你,而最終目的,就是要她沒有一天能少了你,你明白嗎?」

韓柏搔頭道:「這樣的論調,可說是聞所未聞,試想假設對方恨你,甚至愈恨愈深,怎還會愛你?」

那人哈哈再笑道:「看來你沒有什麼戀愛經驗,所以才不明白偷心之道,女人的心最奇怪,只要她知道你所作所為,甚至殺人放火,全部是為了她,她便不會真的恨你。例如我這次救了你,其實卻是為她好,因為拼下去,能活著回去的必是你而不是她,你以為她不知道嗎?你也太小覷八派聯盟精心培養出來的十八種子高手了。」

韓柏拍案叫絕道:「你確是深悉偷心之道,小子的經驗真的比不上你。」心中想著的卻是,不如從這經驗豐富的怪老頭,多學幾招愛情散手,假若能將靳冰雲或秦夢瑤追上手,也算不枉白活一場了。輕聲問道:「你在情場上必是身經百戰的老手了!」

那怪老頭臉不改容道:「不!這是我的第一次!」

韓柏嚇得幾乎跌翻在地,失聲道:「什麼?」

怪老頭不悅道:「有何值得大驚小怪,我范良極乃偷王之王,到今天除了雲清的心外,天下已無值得我去偷之物,偷完這最後一次,便會收山歸隱,享受壯年逝世前的大好青春。」

韓柏一呆道:「你是『獨行盜』范良極?」

「獨行盜」范良極名震黑道,乃位列黑榜的特級人物,想不到竟是這樣人老心不老的一個人。

范良極微點頭嘆道:「你想我真的想這麼年輕便收山的嗎?只是龐斑已重出江湖,一旦讓他擊敗浪翻雲,天下再無可抗拒他的人,那時給他席捲武林,我哪還可以像現時般自由自在,唯有找個地方躲起來,在山林的一角稱王稱霸算了。」頓了頓再加上一句道:「但我定要雲清那婆娘乖乖地跟著我,叫我作夫君!」

韓柏心想這范良極倒相當坦白,一點不隱瞞對龐斑的畏懼,這是他第二次聽人說浪翻雲及不上龐斑,而這三個人都是有足夠資格去作評論的。

第一個是赤尊信,他曾分別與浪翻雲和龐斑交過手,故可說是最有資格預估勝負的人。

第二個是靳冰雲,她是龐斑的女人,自然知道龐斑的可怕。

現在這范良極,只以他身為「黑榜」高手的資格,便使他說出口的話大有份量。

難道浪翻雲真的有敗無勝?不!

他不相信浪翻雲會敗,絕不!

范良極吸了一口煙,剛好一陣風吹來,破落的門窗劈啪作響聲中,火屑四飛,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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