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道消魔長

一點燈火,在武昌府長江岸旁迅速移動。

啼聲的達。

一個瘦弱的身形,一手策馬,一手持燈籠,正在連夜趕路。

燈火照耀出一張年輕的臉,看樣子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穿的雖是粗衣麻布,一對眼睛卻非常精靈,額頭廣闊,令人感到此子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這時他神情焦灼,顯然為錯了渡頭而苦惱。

馬停。

他躍下馬背,走到空無一人的渡頭盡端,苦惱地叫道:「這回慘了,回去時那惡人管家必要我一番好看了。」

江水滔滔,對岸一列民居透出點點燈光,分外使人感到內里的溫暖,又那樣地使人感到孤獨和隔離。

馬兒移到他身後,親熱地把馬頭湊上來,用舌舔他的後頸。

少年怕癢縮頸,伸手愛憐地拍著馬嘴,苦笑道:「灰兒啊灰兒,你可知我的心煩得要命,去吃草吧!」

馬似懂人言,一聲歡嘶,回身往後走,在江邊的草地吃起草來。

少年走到渡頭邊緣,坐了下來,為明早的遭遇擔心,順手將燈籠插在木板的間隙處。

「哎呀!」

少年嚇了一跳,往下望去。

在燈籠照耀下,一隻手從急流里伸出水面,緊抓著木搭渡頭下邊的其中一條離開水面約三寸的橫木。

少年只覺頭皮發麻,抖索著道:「不!不要嚇我。」

「嘶唉!」

抓者橫木的手青筋驀現,接著一個人頭在「嘩啦」的水響聲中,從水裡標出來。

少年魂飛魄散,一個筋斗,翻往渡頭近岸的一端去。

「幫我!」

沙啞的聲音從渡頭底傳上來。

所有聽過的有關水鬼找替身的故事立時掠過少年心頭,他顫聲道:「水鬼大哥,我幫……幫不了你。」

下面再一聲呻吟,那人道:「我是人……是人……」

少年俠義心蓋過了恐懼,左手抓著渡頭綁纜的木柱,一手探下去,抓著那人手腕,用力一拉,豈知那人身體極重,幾乎將他倒扯下水,幸好那人另一隻手及時伸出,抓著較高處的另一條橫木,才不致連累這年輕的救命恩人。

少年用力再扯,那人借勢翻上渡頭,大字型軟癱渡頭上,不住喘氣。

少年懷疑之心盡去,撲到那人身邊,關切問道:「你怎樣了?」

那人張開沒有神採的眼睛,待要說話,忽地身子彎曲起來,一陣狂咳,張口一吐,一團瘀黑的血霧狂噴而出,灑滿渡頭。

少年大驚失色,一手將他扳過來。那人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少年從未遇過這等事,一陣手足無措後,才定下神來,暗忖:「救人事大,此事不可不管,前天曾聽人說東山村來了個神醫,日下唯一之計,是將他送到那裡。」目標既定,忙叫道:「灰兒灰兒!」

那匹灰馬長嘶一聲,乖巧地奔至兩人身旁。

少年輕拍馬頸,柔聲道:「灰兒灰兒!蹲下蹲下!」

灰兒順從地蹲了下來。

少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那年輕漢子搬上馬背,一聲令下,灰兒撐起馬腳,立了起來,少年乘勢躍上馬背,一抽繩,兩人一騎,消沒在岸旁的黑暗裡。

冰冷的河水使上官鷹和翟雨時精神一振,他們沒有時間為犧牲的怒蛟幫兄弟悲痛,順著水勢往下游泅去。

那是將他們帶離險境的最快方法。

兩人落到水裡便像魚兒回到家鄉。

怒蛟幫是水道的霸主,以洞庭湖起家,故而這次宴會,翟雨時選了「抱天覽月樓」,看似無意,其實卻是極其厲害的一著棋子,令位列「黑榜」的「十惡莊主」談應手也只好眼睜睜目送他們逃去。

湍急的水流不一會已將他們送往下游五里外的遠處。

轉了一個急彎後,水流緩慢下來。

兩人打個手勢,一齊往岸旁游去。

爬上岸後,均感力盡筋疲,這處是岳陽城外的郊野,四周全是黑壓壓的樹林。

翟雨時將耳朵貼在地上,不一會彈了起來,平靜地道:「長征和接應的兄弟來了!」

上官鷹對他竟能從步聲聽出來者是己方的人並沒有絲毫驚異,因為這是怒蛟幫的第二號元老「鬼索」凌戰夭的設計,不但在鞋底裝上了特別的鐵碼,怒蛟幫人還可以一種特別的節奏和步伐走動,以資識別,此等看來沒有什麼意義的細節,往往能在敵我難分的混戰里,發揮出驚人的作用。

黑暗的森林裡傳來「察察察察」的聲音,一群人敏捷地撲了出來,在上官鷹前一起伏下見禮。

上官鷹急扶起當先的年輕壯漢,道:「長征請起,不必多禮!」

年輕壯漢卓然而立,雙目閃閃有神,肩寬腳長,一臉勇悍,正是被譽為怒蛟幫第二代里的第一高手「快刀」戚長征。

翟雨時踏前一步道:「有沒有遇到敵人?」

戚長征道:「沒有!我們一接到訊號,便依早先定下計畫,到這裡來接應你們,現在連我在內共有四十八人,足可以應付任何的危險。」

上官鷹苦笑道:「但卻仍不足以應付像談應手那種高手,除非是浪大叔在此!」

戚長征全身一震道:「什麼?是『十惡莊主』談應手?」

翟雨時沉聲道:「沒有詳說的時候了,長征你立即召回放哨的兄弟,同時將我吩咐預備好的水靠和浮袋取出來,我們立即換上。」

上官鷹愕然道:「這豈非愈走愈遠?」

要知岳州府位於洞庭湖之東,快馬半日可到,但若順江流走,水向東流,只會愈逃便離洞庭湖的怒蛟幫總壇愈遠。

戚長征一向對翟雨時的才智敬服之極,但他乃率直性急的人,忍不住道:「在離此半里處我預備了快馬,若抄小路回洞庭,明早前便可到達,以我們的實力,逃總可以吧?」

翟雨時沉聲道:「談應手一向與逍遙門關係密切,假若談應手歸附龐斑,『逍遙門主』莫意閑又豈能例外。」

上官鷹臉色一變道:「逍遙門的副門主孤竹和『十二逍遙遊士』最擅跟蹤追懾之術,若要對付他們,的確令人頭痛,我明白了,雨時!」扭頭向眾手下道:「立即換上水靠,吹起氣袋。」接著微笑向戚長征道:「長征!我們多久未曾在水裡比賽過?」說時伸出右掌。

戚長征伸手和他緊握,眼中射出熾烈的友情和對幫主的崇敬,堅定地道:「無論到哪裡,我也會奉陪到底。」

翟雨時將手加在他們之上,道:「不要忘了我那份,我們可以由這裡一直比到武昌府。」

半個時辰後,志切救人的少年在山野里迷了路。

燈籠燃盡。

四周是無邊際的暗黑。

伏在身前馬鞍上那人的氣息愈來愈弱。

少年急得幾乎哭了起來。

數年前他曾隨人去過東山村一次,但在這樣前不見人後不見店的黑夜裡,要憑著褪了色的記憶去找一個小村莊,就像要從水裡把月亮撈上來。

的達蹄聲,是那樣地孤寂無助。

「呀!」

少年驚呼起來。

二百多步外的疏林間,隱約里有點閃動的火光。

一夾馬腹,向前奔去,就像遇溺的人看到了浮木。

一所破落的山神廟出現眼前,燈火就是由其中傳出來。

少年躍下馬來,牽著馬,穿過破爛了的廟門,進入廟內。

在殘破不堪的泥塑山神像前,三支大紅燭霹霹啪啪地燃燒著,一個慈眉善目、眉發俱白的老和尚,盤膝坐在神像前,低開似閉的眼正望著他,看來最少也有八十多歲。

少年道:「大師!有人受了傷……」

也不見那和尚有何動作,眼前一花,他矮胖的身體已站到那受傷的男子旁,默察傷勢。

少年本身雖不懂武技,但卻是生長於著名武林世家的童僕,知道遇上高手,機靈地退坐一旁,不敢打擾。

和尚將男子從馬背上提到地上平放,便像搬個稻草人般毫不費力,同時從懷裡取出一盒銀針,乍看間似是雙手亂動,轉瞬間男於胸前已插了七支亮閃閃的長針。

男子呼吸轉順。

灰兒的的達達,溜往廟外吃草去了。

和尚舒了一口氣,這才有空望向少年。

「小哥兒?不知高姓大名?」

坐在一旁的少年呆了一呆,囁嚅道:「問我嗎?」一向以來,在主人府中來往的高手,眼尾也不望他一眼,這和尚無論神態氣度,均遠勝他所遇到的武林人物,竟然如此和顏悅色和他說話,怎不教他受寵若驚。

和尚一臉祥和,鼓勵地點點頭。

少年道:「我是府主在一棵柏樹旁拾回來的棄嬰,所以跟他姓韓,名柏。」

和尚低開似閉的雙目猛地睜開,眼睛像星星般閃亮起來,瞬又斂去,道:「好!好!名字和人同樣的好,現在告訴我你怎會救起這個人。」

韓柏連忙將經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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