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種魔大法

高崖下的長江,活像一條張牙舞爪、起伏狂翻的怒龍,帶起洶湧波濤,延綿無盡地向東激沖奔去。

這截江流被兩旁驀然收窄的崖壁緊夾,和江流底許多暗礁阻遏下,不甘屈服的激流奮起掙扎,形成一個一個擇人而食的急漩,兇險萬象。

風行烈立在高崖上,俯瞰三十丈下這令人嘆為觀止的急流,心內卻找不到分毫豪情壯志,只想到自己英雄了得,自負平生,當年叛出惡名昭彰的「邪異門」,大破「邪異門」十三夜騎於明月之下,又娶得艷絕武林,來歷神秘的美女靳冰云為妻,慧星般崛起於武林,成為可與「黑榜」上十大名人擷抗的白道傳奇人物,竟落得目下這般田地。

冰雲!

你究竟到哪裡去了?

沒有人能明白他對冰雲那刻骨銘心的愛情,她像一朵彩雲的飄現,忽爾間佔據了他的天地,將它化成美麗的桃源;將火熱的愛流,注進他自少由「邪異門」訓練出來那冰凍的心田去。

輕言淺笑,流波顧盼,無不牽動他的心。

但十日前她已不告而別。

厄運並不止於此。

在冰雲離去後的極度頹廢里,最可怕的事驀然降臨到他身上,在一次入定里,毫無先兆和在絕不可能的情形下,他忽地走火入魔,回醒後功力只剩下一小半。

三年前,「毒手」乾羅和「盜霸」赤尊信先後暗襲怒蛟幫,在「覆雨劍」浪翻雲劍下無功而退。

「毒手」乾羅吃了暗虧,潛返北方「乾羅山城」養傷,「盜霸」赤尊信折兵損將,還要立下只要怒蛟幫主上官鷹在生一日便不得侵犯的誓言。而同一時間與浪翻雲挑戰的「左手刀」封寒,亦負傷敗走。一夜間,「覆雨劍」浪翻雲躍登「黑榜」第一高手寶座。

「黑榜」十大黑道高手的第二把手,之位仍以「尊信門」門主,博通天下各類兵器,當日於怒蛟島上盡展絕藝,雖未能挫敗浪翻雲,但見機忍辱求和,未曾真敗,不減其無敵名,論者仍於他極高評價。

乾羅本在「黑榜」里位列前茅,該夜因誤判敵情,瘁不及防下,為浪翻雲所傷,功力能否回覆舊觀,尚在未知之數,兼且先施詭計,有欠光明,因而聲望大降,排名跌至榜末。

封寒兩敗於浪翻雲劍下,是否仍可躋身黑榜十大高手之列,當屬疑問。

其他剩下的「黑榜」人物,是「矛鏟雙飛」展羽、「獨行盜」范良極、「十惡莊主」談應手、「邪靈」歷若海、「逍遙門主」莫意閑和「毒醫」烈震北。

此六人和先前的黑榜高手從未交鋒,論者只能根據間接資料,推斷其成就高低,故此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誰先誰後,只能待時間驗證。

「黑榜」十大高手外,還有地位超然的「魔師」龐斑,此人二十年前退隱秘初,潛修魔道中古今從未有人修成的魔門大法,帶有玄秘的宗教色彩,晉身宗師級的地位,隱焉凌駕黑白兩道的頂尖人物,雖不入「黑榜」卻像神一樣受到天下黑道的尊崇,白道的畏怕。

此人天性邪惡,喜怒難測,眾人都知,當他再涉足江湖時,將是惡夢開始的時刻。

天上白雲悠悠。

江水怒叫咆哮。

風行烈長嘆一聲,往崖邊走去,以了結這悲慘的命運。

一聲冷哼,自身後傳來。

風行烈耳股發麻,愕然回首。

一先兩後,三名男子,赫然卓立三丈開外,當中站在前面的華服男子,身形雄壯之極,一看便知是領袖人物,其他兩人衣服一黑一白,予人非常怪異的感覺,明顯地是隨從身份。

華服男子看上去只是三十許人,樣貌近乎邪異的俊偉,尤使人印象深刻處,是其皮膚晶瑩通透,閃爍著炫目的光澤,一頭烏黑亮光的長髮,中分而下,垂在兩邊比一般人寬闊得多的肩膀上。鼻樑高挺正直、雙目神采飛揚,如若電閃,藏著近乎妖邪的魅力,看一眼便包保畢生也忘不了,配合著有若淵停岳峙的身才氣度,卻使人油然心悸。

風行烈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人物,他還是第一次遇上。

這活像魔王降世的男子,身上的紫紅銹金華服一塵不染,外披一件長可及地的銀色披風,腰上束著寬三寸的圍帶,露出的一截綴滿寶石,在陽光下異彩爍動,只是此帶,已價值連城。

風行烈猛地想起江湖上一個類似屬於神話的人物來,全身襲過一陣冰冷。

男子眼內寒意結凝,仰首長笑,迴音轟傳遠近崖岸峭壁。

男子笑聲倏止,淡然道:「辛苦你了。」

風行烈凜然不解。

對方續道:「風兄有大恩於我,請受龐斑一拜。」

「龐斑」二字入耳,風行烈雖早已猜到,仍忍不住栗然大驚。

龐斑正要下拜。

風行烈哪敢受這魔君此禮,尤其連自己究竟對他做過什麼好事也不知,便要避過一旁,剛欲移動,一股奇異的勁氣,已封死移路,欲動不能。

龐斑一躬身,算行過了禮。

風行烈身體一輕,知道對方收回勁氣,如此強迫別人受禮,也算奇行,不禁沉聲道:「前輩無敵天下,風行烈只是無名小卒,何德何能,怎會有恩於前輩?」

龐斑回覆冷漠的神情,冷眼掃了風行烈一遍。

他的眼光利若鷹隼,風行烈感到自己的衣服一點蔽體的作用也沒有,身體內外的狀況完全裸露在他的觀察下,他知道這是魔門秘傳的一種「觀人察物術」,失傳已久,想不到又在這魔君身上重現。

龐斑負手緩行,悠悠地在風行烈身旁走過,直至高崖邊緣,才轉過身來,眼神像利劍般刺在風行烈背上。

龐斑柔和的聲音從背後傳入風行烈的耳內道:「風兄對我的大恩,我已一拜謝過,現在輪到算算我們之間的大仇。」

風行烈愕然轉身,迎上龐斑燃燒著仇恨的目光,道:「前輩!」龐斑截斷他道:「休說廢話,冰雲乃龐某女人,你盜她紅丸,不啻我之死敵,可惜你死到臨頭,還似在夢中,如蒙鼓裡,可笑呀可笑!」他雖說可笑,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風行烈只感到手足冰寒若水,靳冰雲來歷神秘,儘管是對她夫婿,也不肯泄漏半點世家派別,龐斑如此一說,其中當然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龐斑緩緩踱步走回原處。

風行烈不敢相信此時眼見之景象,一方面他清楚看到龐斑踏行的每一個動作,但他對時間的感官卻更清楚地告訴他,所有這些看似緩慢的動作,都是在一眨眼間的功夫內完成,這兩種徹底在時間裡對立的快慢極端,竟然在龐斑身上出現,怎教他不大驚失色。

龐斑回到原處,轉身微笑道:「冰雲確是媚骨天生,人間極品,令我過去數天樂得渾忘一切,差點連對你的仇恨也忘記了,風兄你我都可算艷福齊天了。」

「轟!」

悲憤的火焰直衝上頂,風行烈全身抖動,雙目盡赤,哪管冰雲是何來歷,愛妻受辱,怎能無動於衷。

龐斑對風行烈的悲憤露出快意,擺手哂道:「風兄有何激動資格,若非龐某為了修練神功,因緣巧合下,風兄豈能得此造化,先我一步拔冰雲的頭籌?」他盯著風行烈續道:「當然,這代價自是高昂之極,風兄有幸也有不幸地,成為龐某修練大法的踏腳石,若非我利用我因冰雲而對你產生燒心的嫉恨,龐某如何能闖過魔門這古往今來從沒有人闖過的一關。可笑我魔門自古人才輩出,不乏智能通天之士,竟全是閉門造車之輩,不懂這假諸外求的不二法門,一一含恨而終,實屬可悲。」

山風把龐斑的長髮吹得拂飛後舞,有種難以形容的邪異,背後黑白二仆,臉容冷漠,像一點屬於人的感情也沒有。

風行烈強壓下自己波動的情緒,他本身也是智能圓通的人,面對壓力下,自然生出反抗的意志,腦筋連忙活躍起來。

他沉聲道:「前輩智比天高,語含玄機,恕我並不明白。」

龐斑臉色一寒道:「明白與否,已是無關緊要,此遊戲至此,龐某破例讓風兄了此殘生,於龐某來說,已是施予你的最大恩典。」

風行烈不怒反笑道:「龐兄好說,閣下豈會如斯易與,開出你的條件吧!」他對龐斑的稱謂,由「前輩」轉做「龐兄」,顯示出他誓抗到底的決心。

龐斑絲毫不放在心上,淡淡道:「風兄果是不凡,能在本人面前侃侃而談,足見英雄了得,這次龐某前來,實有一事相詢,若得坦誠告知,便讓風兄得個痛快。」頓了一頓,雙目精光暴閃,冷然道:「否則我在生一日,便保你一日之命,要你嘗遍天下慘事。」

風行烈哈哈一笑,欣然道:「如此風某更要洗耳恭聽了。」直到此刻,得知龐斑有事求他,才算爭回一點主動。

龐斑城府深沉,毫不動怒,傲然道:「本人武道,上承百年前『魔宗』蒙赤行一脈,專講以精神駕馭物質之道,而本人二十年前已成魔門第一人,天下難尋百合之將,為求能更上一層樓,由魔入道,故進軍從無人能修成的『道心種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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