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殭屍主持

可是,要她殺死剛剛救了自己性命的土狗,她卻如此不安,心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樣。她忽然覺得有些無力,靠著槐樹緩緩坐下,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今夜晴空萬里,星辰漫天。她忽然覺得很累,連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朦朧中她彷彿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時候她還很小,住在外公的小房子里。那是一個烏雲密布的冬日,大雪封山,她在屋子後面的竹林里發現了一隻奄奄一息的松鼠,它受了重傷,身上血肉模糊。她將它捧起來,跑進屋去求外公救救它。外公搖頭,說它壽數將盡,已經無力回天了。她哭得很傷心,外公輕輕撫摸著她的頭,溫和地說:「小舟,有時候你不能拯救每一個人,只要儘力了,就不算留下遺憾。將來你還會遇到很多事情,很多人,有時候你需要抉擇。作出選擇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但我們都不能逃避。」她睜著梨花帶雨的雙眼,問他該如何選擇,外公笑了笑,說:「只要不違背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白小舟從迷夢中驚醒,槐花落了她一身。

她豁然開朗,剛才她已經作出了抉擇,她不會後悔。

「喂,小孩。」瞿思齊笑眯眯地對正和土狗玩耍的小男孩說,「想吃燒烤雞翅膀嗎?」

小男孩點頭,他遞了十塊錢給他,往街邊的燒烤攤一指:「去吧!」小男孩歡天喜地地去了。瞿思齊抱起小狗,小狗也不叫,抬頭看著他。他不敢看它的眼睛,匆匆跑進李氏公館,鎖上了門。

「對不起。」瞿思齊撫摸它的頭,「我也不想殺你,但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你要恨就恨我吧,我願意承受所有的罪孽。」他的雙手緩緩地圈住它的脖子,緩緩地收緊,小狗始終看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彷彿有著某種靈性,能夠看透人心。

「住手。」白小舟衝過來,抓住他的胳膊,「不能殺它!」

「如果不殺,我們就輸了。」

「輸就輸。」白小舟執拗地說,「現在他們要我們殺狗,我們殺了,要是下一關他們要我們殺人,我們也殺嗎?」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瞿思齊被問得啞口無言,沉默了半晌:「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沒錯!」

瞿思齊放開小狗,認真地說:「好,無論你做什麼選擇,我都支持你。哪怕地獄,我也跟你去。」

最後這一句,他說得蕩氣迴腸,白小舟鼻子一酸,幾乎哭出來,她白小舟何德何能,能有這樣生死與共的朋友。

瞿思齊轉身打開門,對那條土狗說:「走吧,今天是你的幸運日。」

小狗嗚咽一聲,圍著白小舟的雙腳轉了個圈,從門縫裡鑽了出去。

兩人相顧無言,只是苦笑。

這一關,他們輸了。

朱翊凱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擔心,這一局他又贏了,但卻徹底地輸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繼續被追殺,直到死嗎?

他靜靜地等待,等待那熟悉的聲音響起。那個隱藏在屏幕後面的人,手中緊握著他們命運的走向,現在,他們都在等待著命運的來臨。

手機響起來,瞿思齊和白小舟互望一眼,按下了接聽鍵。

「這一局你們輸了,不過我可以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對方說,「你們兩人只能活一個。」

兩人的心一下子涼了。

「如果我們能互相殘殺,就不會到今天這一步。」瞿思齊說。

「不要這麼急著答覆我。還有四個小時天就亮了,太陽升起之時就是三天期限終結之日,如果天亮的時候還沒有結果,我們將對最初的獵物做最後處理。」

「最後處理?」瞿思齊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我們種在獵物身上的火種,將會引爆。烈火將從她的身體里燃燒出來,直到將她燒成灰燼。」說罷,掛斷了電話。

白小舟臉色慘白,雙手顫抖。瞿思齊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說:「小舟,別怕,我們能想到辦法的。」

白小舟抬起頭來看他:「思齊,你殺了我吧,反正不管怎樣我都會死。」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瞿思齊抱緊她,她能夠感覺到他在微微顫抖,「還有四個小時,我帶你回051,去找龍老師,龍老師一定能想到辦法。」

「不要再把龍老師卷進來了,你和凱子進來本來就是個錯誤。」白小舟從他腰上將那柄短劍抽出來,遞到他手中:「動手吧!」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下手。」他丟下劍,負氣跑去後院。白小舟低頭看著那把劍,遲疑了一下,撿起來握在手心,追到後院,看到瞿思齊正在符紙上寫些什麼,然後將符紙折成鳥的形狀,打火燒掉,紙灰化成一隻黑色羽翼的小鳥,振翅高飛而去。

「思齊?」她有些奇怪地問,「你在做什麼?」

瞿思齊回過頭,白小舟心頭一驚,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嚴肅的表情,以往哪怕他板著臉,她也有膽量跟他開玩笑,而現在,她只覺得面前所站的這個少年很可怕。

「小舟,也許你說得沒錯。」瞿思齊走過來,輕輕握住她的雙肩,那雙手冰涼入骨。

「什麼沒錯?」

「也許你死,是最好的結局。」還沒等白小舟回過神來,他已經握住了她拿劍的手,往前一推,刺進她的胸膛。

朱翊凱覺得那一劍像是刺進了自己的胸膛里,悶得喘不過氣來,腦中一片空白。

思齊殺了小舟?不,這不可能是真的!

屏幕畫面跳動了兩下,變得一片黑暗。他驚懼而起,大聲問:「發生了什麼事?」

「各位獵人,初始獵物已死,今年的賭局結束,請大家做好準備,將會有專門的人員來帶您離開。」那機械的嗓音在頭頂轟響,「明年再見!」

死了,小舟真的死了。

身體里的血液彷彿在逆流,他無法思考,陷入了巨大的恐懼和絕望當中。他突然發現,他生命中已經多了一個人,這個人成為他靈魂的一部分,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就像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被打散了,只剩下無窮無盡的黑暗。

「小舟……」他喃喃默念,四周的桌椅電腦都開始顫抖,「小舟,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他猛然仰頭大喊:「小舟!」

白小舟躺在瞿思齊的懷裡,胸口快速起伏著,她惶惑地看著他,他剛剛用那把光劍剖開了她的肚子,伸手進去,取出一顆黑色珠子,奇怪的是珠子並沒有染上血污,反而瑩潤光潔。

「這就是那個定位儀。」瞿思齊說,「不過不是科學意義上的定位儀,而是一種用木料製作的珠子,被施了法術,種在人體里,就可以隨時監視對方,這是一種非常古老,已經失傳多年的術法。」

白小舟將珠子接過來仔細看,上面木紋清晰,散發著淡淡的木材香味,有一孔貫穿其中。

「這……這不是佛珠嗎?」

「凱子,快住手!」

朱翊凱覺得自己的身體像被什麼東西捆住了,手腳無法動彈,從身體里溢出來的力量漸漸弱下去,靈台漸漸清明。

他側過臉去,看到穿著防彈衣的龍初夏。

「龍老師?」他驚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幸好我在這兒,要不然整座山都要被你毀了。」龍初夏啪的一聲打開打火機,點燃一根煙,「你自己看看周圍。」

屋子裡的設備幾乎已經全毀了,房屋出現一道道巨大的裂縫,只差一步就會崩塌。房門大開,門外腳步紛雜,有警察跑來跑去。他瞪著眼睛沉默片刻:「小舟並沒有死,對嗎?」

龍初夏徐徐吐出一口煙:「放心吧,她好得很,瞿思齊只是把她身體里的定位儀取出來了而已。」

朱翊凱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高興,又往門外看了看:「我們都是誘餌吧?」

「這伙變態開這個賭局已經很久了,警方早就想端了它,可惜一直找不到窩點,這次總算通過小舟找到了。」龍初夏抖了抖煙灰,「跟我出去吧!」

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踏上十幾級階梯,出了那扇已經被打飛的鐵門,面前豁然開朗。

朱翊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一間禪房,一間很熟悉的禪房。

朱翊凱頓時了悟,衝出禪房的大門,外面果然是那間熟悉的園子。

這裡是寒隱寺。

一群僧人手上戴著手銬,從地道另一個出口被帶了出來。龍初夏說:「寒隱寺的住持已經死了好幾年了,自從老住持死後,寒隱寺就由智空把持。智空結交了很多有權有勢的人,心生邪念,就修建了這座地下賭場,用寺里代代相傳的術法開設了這場賭局。」

「這麼說,那天我們見到的住持,是別人假扮的?」

「是乾屍。」龍初夏說,「自從很多年前師尊空凈坐化之後,寒隱寺就有保持住持屍身的風俗。」

正說著話兒,警察抬著幾個擔架走過,擔架上躺著人,身上蓋著白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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