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沉默的鎧甲

秦檜的消息非常靈通,他猜到趙構一定會去諮詢張浚由誰來繼任帝國首相,那麼回憶一下,這段時間裡誰對張浚最好呢?

無非是他秦會之。

因此,他一夜沒回家,下班之後就候在都堂里,決定整夜陪著張浚,讓老首長感受到同志帶給他的溫暖,從而確立自己的首相位置。

奈何他之前陰了張浚一把,讓「第一人」及時領悟到了什麼。哪怕是仍然認不清他的本來面目,至少出於報復,張浚也很樂意看著他坐在那兒不斷YY,幻想著首相位置能到手。他在猜想,當秦檜看到拜相制上寫著趙鼎的名字時,會有怎樣的反應……

哈哈哈,真好玩。

可悲的張浚,這是他做的另一件悲摧的事。他真的把秦檜得罪了,他只是個蠢人,而秦檜是個小人,當蠢人得罪小人時,怎一個倒霉了得!

趙鼎回歸了,他上任之後搞了一系列動作,充分證明了幹部還是很有必要被下放一兩次的,這非常有利於提高行政水準。

他先是力排眾議,一定要保住張浚。按他的話來說,處理張浚的最好辦法就是保留相位,將他留在身邊,隨時參與國家大事。

趙構調整了好半天情緒,才感慨地說了一句:「趙愛卿,你在外地學有所成,知道逆向思維了?張浚有罪不罰,能對天下乎?」

趙鼎不以為然,說:「現在最重要的事莫過於挽回淮西兵變的損失,確認責任人。」

趙構說:「很好,已遠竄的張浚就是責任人。」

趙鼎道:「浚已落職。」

趙構大怒,說:「張浚誤國誤君,撤職就可以抵罪了嗎?」

趙鼎微笑,一臉仁慈,說:「張浚的老母年歲已高,他又有勤王之功,陛下忍心讓他們母子不相見嗎?」

趙構臉色鐵青,說:「勤王有功,朕已賞給他相位了,足以抵過。功是功,過是過,兩者不能相掩。」

話說到這份兒上,於情於理趙鼎都該閉嘴了,可他偏偏沒有。趙鼎的理論才剛剛開始,他提醒趙構要注意軍方動態。

趙構的耳朵立即豎了起來,說:「你什麼意思?」

趙鼎說:「淮西之變的根本性錯誤在於軍方,是軍隊驕橫過分的表現。從朝廷典章上看,無論君上作出什麼樣的決定,軍隊都必須無條件地遵從,這是根本大法,沒錯吧?」

趙構淚流滿面,非常認可。

趙鼎說:「可淮西兵只為了個人待遇、職務調動之類的小事就造反了,這是朝廷的錯,還是他們的錯?」

趙構淚流滿身,說:「他們的錯!」

趙鼎說:「對啊。所以,絕對不能助長這股歪風邪氣,毛病都是慣出來的。全國的軍隊都在看著朝廷,朝廷絕不能示弱,不然他們以後都會蹬鼻子上臉的。」

趙構無語哽咽,說:「朕的愛卿!」

「所以,目前不能嚴懲張浚……」趙鼎如是說。

這樣啊,趙構不由得點頭,首相真是有水平,說得好!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張浚不必去嶺南了,改成「責授左朝奉大夫、秘書少監,分司南京」,貶至永州(今湖南零陵)居住。

至此,淮西之變的處理決定結束。總結一下,張浚因為對軍隊的控制不力導致國家損失五分之一的兵力,但為了能繼續有效地控制軍隊,所以,基本上不處罰他……也就是說,不管文人怎樣渾蛋,都得由武將去埋單!

這叫什麼事?

當天,趙構、趙鼎聊得非常開心,趙構趁熱打鐵,進一步關心了一下趙鼎的工作,他授予了趙鼎組閣的專斷權。也就是說,新一屆的宰執人選名單由趙鼎單獨決定。

面對這份信任,趙鼎沒有得意忘形,他只強調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夥伴,這個夥伴是必須要保留的,其餘的人還是由皇帝做主。

這個人就是——秦檜。

還是秦檜,仍然還是秦檜。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騙完了張浚,接著騙趙鼎。他一直在趙構的眼皮子底下騙,在趙構等人早就知道他本性不良的情況下,沒完沒了地欺騙,而且都成功了。這說明了什麼呢?是上面這些人太好騙了,還是這個騙子太高明了?

秦檜在亂世宦海中隨波浮沉、始終不倒,距離權力之巔只有一步之遙了,眼看就能幾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可他身在其位,也知道百尺竿頭想要再進一步非常困難。

尺水之闊,天塹之遠。

不知什麼時候命運才會垂青他。隨著趙鼎組閣的完成,南宋進入了一個平穩期。一來趙鼎的本性就很「穩」,「安內高於一切」是他的宗旨;二來淮西軍變之後國力急劇下降,由不得他不去防守。

從宏觀上講,南宋再也沒法得到什麼利益了。可命運就是這樣奇怪,當你極力追求時,往往費盡心機卻一無所獲;當你放棄了之後,它又主動來找你。

還得從淮西之變說起,酈瓊帶著四萬左護軍、六萬多軍屬與百姓投降了偽齊。劉豫驚喜若狂,為了迎接這支憑空而降的精兵,他把皇宮裡的牆都重新粉刷了一遍。一邊大肆慶祝,一邊向金國報喜。說他實力大增,這回一定能打過長江去,活捉趙九弟。

豪言壯語,耿耿忠心,劉豫覺得他的女真主子們一定會像往常那樣給他一些「甜蜜」的鼓勵。可是他等了很久,金國方面居然一點迴音都沒有。

實話實說,這倒不是女真人故意怠慢他,而是金國政壇正在大地震,規模之大,堪稱改天換地,搞得人人自危,根本顧不上他。

昔日的女真第一人完顏宗翰終於倒了。自從他兩年前貪小便宜吃大虧,用軍權換政權,到金熙宗身邊生活之後,處處受制於人。在淮西之變前夕,他連自己的親信死黨都保不住了。他的一大批心腹被綁上法場殺了頭。金熙宗還算體貼他,允許他去法場上送行。

他是去還是不去呢?不去不義,去了……情何以堪!堂堂的大殿下,當年在完顏阿骨打的手下說一不二的人物,居然在法場上親眼目睹自己的親信被殺頭,無可奈何啊!

幾個月之後,完顏宗翰被活生生地氣死了。

金國政壇大洗牌,上位的是完顏昌和完顏宗弼。這兩人的對外政策截然相反,昌說對南宋要和,弼說一定要打到底。

在這之外,兩人對偽齊劉豫的看法倒是一致的。等國內政局稍微穩定之後,兩人給劉豫下了一道命令,令劉豫立即解散投降過來的原南宋淮西軍!

劉豫蒙了,從這時起,他陷進了一個思維泥潭裡。他搞不懂,為什麼要解散這支有史以來最精銳的降軍呢?用它去攻打南宋不好嗎?

以南宋傾國之力培養出來的軍隊,去攻打南宋曾經的防線,這是個多麼划算的買賣,又是一種多麼快意的折磨啊!

想想都快樂,可為什麼不呢?

他不懂。很快,他的女真主子親自來跟他解釋了。這一年的十月,完顏昌和金兀朮兩人同時出現在開封城外。這兩人帶著大批精兵,聲稱要去攻打南宋,路過開封,順便進城休息。

劉豫照例派兒子劉麟出迎,自己在皇宮裡列隊站班等候,卻不料金軍一擁而入,把偽齊從上到下的所有人都抓了起來。

劉豫更蒙了,他不懂這又是怎麼了?他盡心盡職地當走狗,從來沒有疏忽懈怠過,為啥突然之間就被廢除了呢?

他不服,他糾結,他不理解!

完顏昌是個非常獨特的女真人,思維方式與眾不同,面對過期走狗的抱怨,他耐心地解釋了一下。原文非常精彩,抄錄如下:

「劉蜀王,劉蜀王,爾猶自不知罪過。獨不見趙氏少主出京日,萬姓燃頂煉臂,香煙如雲霧,號泣之聲聞十餘里。今廢了爾後,京城內無一人為爾煩惱。做人猶自不知罪過。朝廷還爾奴婢、骨肉,各與爾父子錢物一庫,煞好。」

話說到這份兒上,再怎麼無恥的人都該臉紅了。劉豫終於閉嘴,走上了一條過期走狗的標準歸路。他全家被女真人北遷,遷到比宋徽宗父子的居住地更偏的地方——臨潢(今內蒙古巴林左旗東南)附近,最終病死。

這個人,不予評論,因無恥而興,由愚昧而覆滅,一條不知起倒的走狗而已,不值得浪費筆墨。說他覆滅之後的事情吧。

南宋方面反應迅速,尤其是軍方,岳、韓兩大軍區搞了很多小動作,派人過江聯絡各方勢力,趁局勢動蕩,盡一切可能招降偽齊軍隊,安撫偽齊百姓。

淮北一帶,眾多百姓渡江歸附南宋。軍隊方面更令人驚喜,小的不去說了,偽齊重鎮蔡州發生了兵變,兩萬偽齊軍殺了金國守將,過江投降岳飛。

形勢大好,岳、韓等將領派出更多的線人向更遠的河南等地前進,為下一步的進攻作準備。以上這些看著很有效果、很有成就感,可和他們的皇帝所做的事兒比起來,就差太遠了。

真正的上位者高瞻遠矚,站在杭州的梅山上,就能看清楚草原深處的變化。趙構從一件小事上敏銳地發現了機遇,進而迅速做出了試探。

開封城裡最近流行一個小段子,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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