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林妲考完了GRE,感覺不是很好,她最近幾個月像發花痴一樣成天胡思亂想,根本沒學進去多少東西。她沒臉給媽媽打電話彙報考試情況,決定拖拖再說。
令她開心的是,剛一考完,陶沙就給她打電話來了:「考完了?」
「考完了。」
「考得怎麼樣?」
「不行。」
「一般說『不行』的,往往考得很好。」
林妲得了點安慰,不由得笑起來:「還有這種說法?是不是你讀書時的流行語啊?」
「不是,是經過世世代代學子們驗證的真理。」
林妲笑得更厲害了。
陶沙問:「慶賀一下?」
「好啊,怎麼慶賀?」
「請你吃飯?」
「行啊。」
兩人找了個離住地不遠的餐館吃了飯,然後散著步往她家走。
十月的A市,天氣不冷不熱,他們選了條比較僻靜的路,車不多,很適合散步。路上有不少閑逛的情侶,挽著手,走走停停,摟摟抱抱,向空氣中揮發出濃濃的戀愛味道。
林妲大受感染,傍著陶沙走了一會兒,鼓起勇氣挽住他的胳膊,她準備好了——如果遭到拒絕,就找個借口說他走太快了,她跟不上,要拉住他一點。
但他沒拒絕,也沒大吃一驚,只自覺地把胳膊彎了起來,讓她掛得更牢,並轉過頭來看她,問:「我走太快了?」
「嗯,走這麼快乾嗎?救火啊?」
「呵呵,還算客氣,沒說走這麼快是為了上廁所。」
她格格笑起來,指著幾對情侶說:「你看人家都沒咱們走得快。」
「那是因為他們沒地方去。」
「是嗎?你怎麼知道?」
「如果有地方去,誰還在街上閑逛?」
她咂摸了一下,會出其中的意思來了,打趣他說:「那你走這麼快是因為你有地方去?」
他有點尷尬:「開玩笑嘛。」
她想到兩人是在向同一個目的地走,也尷尬起來。
到了她樓下,他像為了證明自己剛才快走沒有別的目的一樣,站住腳步,說:「你到家了。」
「你不上去嗎?」
「我就不上去了吧。」
「濛濛不在家,就我一個人。」
他站在那裡,彷彿在作思想鬥爭。她催促說:「上來幫我參謀一下,看看我報美國哪些學校比較好。」
「行。」
兩個人上了樓,直接去林妲卧室用電腦上網,查看學校排名、招生、導師和獎學金情況。
正查著,林妲手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她用手捂著電話,小聲對他說:「我媽打來的,你先查著,我去接下電話就回來。」
林妲拿著手機來到媽媽卧室,媽媽問:「GRE考完了吧?」
「考完了。」
「覺得怎麼樣?」
林妲怕說了沒考好會挨媽媽批評,就模稜兩可地說:「不知道,現在腦子還是暈乎著。」
「應該沒問題,萬一沒考好,還可以再考。」
「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林妲沒告訴媽媽陶沙也在這裡,免得媽媽擔心。
媽媽像往常一樣跟她東聊西聊,林妲怕時間太長,陶沙等不住會跑掉,就撒謊說:「我有個電話進來,待會兒再跟你聊。」
林妲掛了電話,馬上往自己卧室跑,發現陶沙還老老實實坐在那裡,正在網上查得歡。
他見她回來,關切地問:「你媽媽還好吧?」
「挺好的,快回來了。」
「哦。那如果你到美國去讀書,你媽媽還跟不跟去呢?」
「我都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呢。」
「肯定考得上。」
她探測說:「你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什麼話?」
她有點失望:「你不記得了?不記得就算了。」
他笑著說:「生氣了?逗你呢。我當然記得我說過的話,不然我幹嗎找這麼個工作,租這麼個房子?」
她很開心,但還要再落實一下:「如果我去美國讀書,你就把工作辭了,把租退了,跟我到美國去?」
「行不行羅?」
「當然行啊!我就是因為這個才有勁頭複習GRE。」
「那我是有功之臣?」
「但是你又影響了我複習,害我考得不好。」
「那我又成了有罪之臣?」
「半功半罪。」
「功罪抵消?」
「不抵消,要你帶功贖罪。」
陶沙笑了一會兒,說:「你至少應該報十所大學,前十、前三十、前五十各報幾所,穩打穩紮。」
「我的野心沒這麼大,只想報前三十、前五十、前一百的大學,因為我的重點不在學校名氣,而在獎學金上,如果對方不給錢,我媽媽是沒辦法供我自費讀完博士的。」
「但是好學校不光是名氣問題,師資力量和科研條件都比較好,學到的東西多,科研成果多,畢業後找工作容易得多。」
「如果沒獎學金,我可能連證都簽不到,哪裡還有什麼畢業後找工作?」
「你爸爸可以給你辦擔保。」
「我媽才不會讓他為我擔保呢。再說我爸的錢都在餐館和房產上,也不能賣家餐館供我讀書啊。」
「我可以供你。」
林妲嚇一跳:「你供我?」
「萬一你沒拿到獎學金的話。」
「你哪來錢供我讀書?」
「我可以去打工啊。」
「聽說自費讀書一年要好幾萬的。」
「沒問題,打工也能打到一年好幾萬的。」
林妲感動死了:「那怎麼好?如果我畢業之後找不到工作,我拿什麼錢還你?」
「怎麼會要你還呢?」
「幾十萬啊,就不要我還了?」
「不要。」
「世界上哪來這麼好的人?」
「你不是要我帶功贖罪的嗎?」
「我可沒要你這麼贖罪呢。」
「你要我怎樣贖罪?」
「我要的是——」她在他臉上吻了一下,「這樣。」
陶沙盯著林妲,無聲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