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個早晨

1974年5月10日

白雲之道

鍾愛的師父,為什麼你稱你的道為「白雲之道」?

就在佛陀過世之前,有人問他,一個佛過世之後會去那裡,他還會繼續存活嗎?或者只是消失成為空無?這並不是一個新的問題,這是最古老的問題之一,已經被重複問過很多次。

據說佛陀回答,就好象一朵白雲在消失。

就在今天早上,有一些白雲在天空,現在它們已經不在那裡,它們跑到那裡去了呢?它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它們是如何形成的?它們又是怎麼消失的?

白雲是一個奧秘——它的來,它的去,以及它的存在都是一個奧秘。

那就是我稱我的道為白雲之道的第一個原因。

但是有很多原因,最好是去沉思它們,去靜心冥想它們。

白雲的存在沒有任何根,它是一個無根的現象,它不紮根在任何地方,或者說,它紮根於無處,但它還是存在。

整個存在就好像一朵白雲沒有任何根,沒有任何因果關係,沒有任何最終的原因,它只是存在,它以一個奧秘存在。

白雲真的沒有它自己的道路,它只是飄泊,它沒有想要到達任何地方,沒有目的地,沒有命運要履行,沒有終點,你無法挫折一朵白雲,因為它所到之處就是目標。

如果你有目標,你一定會有挫折。頭腦越是目標指向,它就會有越多的痛苦、焦慮和挫折,因為一旦你有了目標,你就是按照一個固定的方向在走。

而整體的存在是沒有任何目的的,整體並不是要移向任何地方,它沒有目標,沒有目的。

一旦你有了一個目的,你就違反了整體——記住這一點——那麼你就會有挫折,當你違反整體,你無法勝利。你的存在非常渺小,你無法抗爭,你無法征服。不可能想像說一個個別的單位怎麼能夠征服整體。如果整體是沒有目的的,而你卻帶著目的,你一定會被打敗。

風吹到那裡,白雲就飄到那裡,它不抗拒,它不抗爭,白雲並不是一個征服者,但它依然籠罩著一切,你無法征服它,你無法打敗它。它沒有要去征服的頭腦,因此你無法打敗它。

一旦你固定在一個目標、目的、命運或意義,一旦你有了那個想要到達什麼地方的瘋狂,那麼問題就會產生,而你將會被打敗,那是可以確定的。你的挫敗就在存在本身的本質里。

白雲沒有什麼地方要去,它移動,它到處移動,所有的層面都屬於它,所有的方向都屬於它,沒有什麼東西被拒絕,每一樣東西的存在都完全被接受。

因此我稱我的道為「白雲之道」。

白雲沒有它們自己的道路,它們只是飄浮。一條道路意味著你要到達什麼地方,而白雲的道路意味著一條沒有路的路。移動,但是沒有一個固定的頭腦——沒有頭腦地移動。

這一點必須被了解,因為目的跟頭腦是同義詞,那就是為什麼你無法構思不要目的而生活,因為頭腦沒有目的無法存在。

人們非常荒謬,他們甚至來到我這裡問道:靜心的目的是什麼?靜心不可能有任何日的.因為靜心基本上意味著一種沒有頭腦的狀態,你就在你所在的地方,而不要到任何地方去,只要存在就是目標。

目標就在此時此地,一旦目標是在其他某一個地方,頭腦就會開始它的旅程,然後頭腦就會開始想,然後頭腦就會開始一個過程。如果未來存在,那麼頭腦就能夠流動,那麼頭腦就能夠有它的路線,那麼頭腦就有空間可以移動。

有了目的就有未來,有了未來就有時間。

白雲籠罩在天空,它沒有家,因為它沒有未來,也沒有頭腦,它就在此時此地,每一個片刻都是全然的永恆。

但是頭腦無法沒有目的而存在,所以頭腦一直創造出目的。如果所謂世俗的目的沒有了,那麼頭腦就創造出宗教的目的或彼岸的目的;如果金錢變得沒有用了,那麼靜心就變得有用;如果所謂競爭或政治的世界變得沒有用,那麼另外一個新的競爭、宗教或成就的世界就變得有意義。頭腦總是在渴望某個意義或某個目的。

對我而言,唯有那個沒有意義的頭腦才是具有宗教性的,但是那意味著頭腦已經根本就不再是一個頭腦。把你自己想成就好像一朵白雲,沒有頭腦。

在西藏有一種靜心——和尚們在山上,完全單獨,只是靜心冥想飄浮在天空的白雲,繼續凝思,漸漸地被白雲合併,然後他們就變成白雲——就像一朵白雲棲在山上。沒有頭腦,只是存在,沒有抗拒,沒有抗爭,沒有什麼事要達成,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只是享受那個存在,慶祝當下那個片刻——那個喜悅,那個狂喜。

因此我稱我的道為「白雲之道」。我也想要你們變成白雲。飄浮在天空。我說飄浮,而不是移動,不是移向某一個點,只是飄浮,不管風兒帶領你到那裡,你就飄浮到那裡。

不論你剛好在那裡,那就是目標,所以目標並不是某種在什麼地方結束的東西,它並不是一條線的終點,那個目標是每一個片刻。

在這裡,對我來講,你是一個成道的人,在這裡你已經達成了,在這裡,你已經如你所能地那麼完美,就好像一個佛陀,一個馬哈維亞,或是一個克里虛納。其他沒有什麼事要被達成,就在這個片刻,每一樣東西都具備了,只是你沒有覺知到而已。

你沒有覺知到,因為你的頭腦是在未來,你並沒有在這裡,你沒有覺知到當下這個片刻所發生在你身上的。

這種事一直都在發生,好幾百萬世以來,這種事就一直在發生。每一個片刻你都是一個佛,它從來沒有被錯過一個片刻,它不可能被錯過,自然本身就是如此,事情本來就是如此,你不可能錯過它!

但是你並沒有覺知,而你之所以沒有覺知到是因為有一個目標在什麼地方,有一件事必須被達成,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會有障礙產生,然後你自己就錯失了。

一旦這個被顯露出來,一旦這個被了解,一旦你能夠覺知到它,存在最大的奧秘就被顯露出來了——每一個人都是完美的。那就是我們在說每一個人都是梵天,每一個人都是靈魂,每一個人都是最終的靈魂,每一個人都是「那神性的」的意思,那就是我們在說「塔特瓦馬西」——「你就是那個」的意思。

並不是說你必須去變成那個,因為如果你必須去變成那個,那麼你並不是那個。而如果你並非已經是那個,你怎麼能夠變成那個?種子變成樹木,因為種子已經是那個。一塊石頭不能變成一棵樹,而種子能夠變成樹木,因為種子已經是那個!

所以,問題不在於要變成什麼,問題只是在於將它顯露出來。種子在這個片刻以一個種子顯露出來,下一個片刻以一棵樹顯露出來,所以這只是顯露的問題。如果你能夠穿透很深,就在這個片刻,種子就是樹木。

西藏的神秘家、禪師,或蘇菲的托缽僧,他們都有談到白雲,白雲一直在抓住很多人內在的本質,似乎跟白雲已經達成一種融洽的關係。

使它成為一個靜心,然後就有很多事會發生在你身上。

生命不應該被視為一個難題,一旦你以那樣的方式開始,你就迷失了,一旦你認為生命是一個難題,它就永遠無法被解決。

哲學家就是這樣在運作的,因此哲學總是錯誤地在運作。沒有正確的哲學,不可能有,所有的哲學都是錯的,將事情哲學化是錯誤的,因為基本上哲學將生命視為一個難題,那是錯的。一旦生命是一個難題,它就無法解決了。

生命不是一個難題,而是一個奧秘,宗教就是以這樣的方式來看它。

白雲是最奧秘的,它突然出現,然後又突然消失。你是否曾經想過白雲沒有名字,也沒有形式?它的形式沒有一刻是一樣的。它一直在改變,一直在變動,它像河流一樣地流。

你可以給白雲一個形式,但那是你的投射,雲沒有形式,它是無形的,或者可以說它一直在被形成,它是一個流動,生命就是如此。所有的形式都是被投射上去的。

這一世你稱呼你自己為一個男人,在前一世你可能是一個女人;這一世你是一個白人,下一世你可能是黑人;這個片刻你是聰明的,下一個片刻你可能會以愚蠢的方式來行動;這個片刻你是寧靜的,下一個片刻你可能會變得很瘋狂,如火一般的,很積極。

你有一個形式嗎?或者你一直在改變?你是一個流動,一片雲。你有一個名字嗎?你有任何認同嗎?你能夠稱呼你自己為這個或那個嗎?你一說出你是這個,就在你說出的那個片刻,你就知道你也是它的相反。

當你告訴某人說「我愛你」,就在那個片刻,恨也存在。當你告訴某人說,你是一個朋友,就在那個片刻,敵人就在你裡面笑,等待著他可以出現的片刻。有一些片刻你說你很快樂,就在那個片刻,快樂就消失了,你就變得不快樂。

你什麼都不是,如果你了解到這一點,你就變成一片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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