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安陽城,揭秘百年身

「潘俊?」站在門口的老者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二十來歲、相貌英俊、一襲黑裝的年輕人,然後背著雙手走到潘俊身後,從那書架上拔下青絲,放在眼前仔細觀察片刻微微笑道:「果然是木系的傳人!」

「請問前輩您是?」潘俊拱手道。

老者擺了擺手,將青絲捏在手中,走到院落里在那棵桃樹下的石桌前坐定,桌子上擺著一副未下完的殘局,潘俊猶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老者似乎毫不在意坐在眼前的潘俊,自顧自地從棋笥中夾出一枚黑子,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眼前這殘缺不全的棋局,眉頭微皺,手指輕輕搓著手中的棋子卻始終沒有落下。

潘俊站在石桌前好奇地盯著眼前的棋局,此間棋局頗有些眼熟,黑白相間,各有二百餘子,早已勢成水火,斗得不可開交。潘俊不知不覺落坐在老者前面,眉頭微顰,老者微微抬頭瞥了潘俊一眼,但見潘俊此刻目不斜視,聚精會神,老者嘴角微斂,露出一絲詭秘的笑意,然後將手中黑子落於盤上。

潘俊從棋笥中拾起一子捏在手中,左右斟酌,眼前這局棋已然進入了珍瓏狀態,白子雖然負隅頑抗,但卻早已經無眼,只有黑白子共有的兩個氣眼,黑子只有一眼,如若白子自填一氣則必死無疑,如果落於共用氣眼則是自投羅網,黑子馬上便會掩殺過來,也是一死。

「圍棋與象棋不同而精妙之處在於象棋王者既亡,則諸子皆亡。而圍棋則子子為營,步步為戰,取捨之間相互牽制,制約,誘惑,子子平等,領袖群倫,只要一息尚存便有可為!」老者瞥了一眼舉棋不定地潘俊說道,「多年之前木系君子曾與我下此殘局,他在此間停留三年有餘卻並未破此殘局!」

此言一出,潘俊越發覺得眼前這棋局自己確實曾經見過,平日里父親經常對著一副殘局發獃,據說這殘局是爺爺留下來的,一直至死卻不曾將此殘局解開,落下了終身的遺憾。潘俊越發聚精會神,時間點點而逝,忽然一隻七色瓢蟲從頭頂的樹上飄落,正落於棋盤之上,那瓢蟲拇指肚大小,受到撞擊萎縮地將四肢縮在七彩的殼中,一動不動,宛若是一枚七彩的棋子。

潘俊盯著那七彩的瓢蟲看了一會兒,嘴角微微上揚對那瓢蟲輕輕吹了一下,七彩瓢蟲立時飛了起來,在潘俊的眼前繞了一圈飛上枝頭,潘俊舉手正要將那枚白子落下,誰知老者在一旁輕蔑地笑了笑說道:「小哥,你可想好,如若你落子於此,那麼此局便分曉已定!」

潘俊如何不知,那七彩瓢蟲所落之處正是白棋氣眼所在,落子於此無異於自填一氣,這一片白子便硬生生被自己斷送了生路,潘俊微微笑了笑,毫不猶豫地將白子落於此處。老者微笑著胸有成竹地吃掉潘俊剛剛那子,誰知這一子一吃方才的笑意立刻僵在了臉上,這一取捨之間竟然將自己的門戶大開,而白子卻死而復生,掩殺過來!原本的一盤死棋全盤得活!

老者看了半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一臉欣慰地說道:「佛家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取捨之間,生死之理便在於此,執著之人絕不會捨生向死,故而必然限於局中,而大義者捨生向死,以一己之亡換得全盤皆活,實是不易啊!」老者此言之中不乏對潘俊的溢美之詞,事實上這一步棋前人並非想不到,也不存在如何玄妙之處,只是前人多急功近利,趨吉避凶而已。

潘俊此時才站起身來,不過此時已過正午時分,驕陽似火,而此山中卻顯得格外清涼,潘俊拱手道:「前輩方才說這殘局是多年前木系驅蟲師所遺,不知是否屬實?」

老者微笑著點了點頭長出一口氣,上下打量了潘俊一番說道:「如果老朽所料不錯的話,那個人應該是你的爺爺吧!」

「嗯!」潘俊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回答道,「當年父親曾說爺爺從湘西回來之後曾經外出三年,沒想到這三年爺爺一直在此處破解此殘局!」

老者微微笑了笑說道:「此局已破,老朽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前輩不知何時才能離開這裡?」潘俊拱手道,此刻他心中倒是有些擔心馮萬春等人的安危。

「你還是在此處靜待一夜,我想明天天明之時那姑娘想必也應該蘇醒過來了!那時我便送你與那姑娘一起離開此處!」老者說著向屋子中走去,潘俊雖想趕快離開此處,尤其是想到燕雲所說的關於蒙古死亡之蟲的那番話更是擔憂馮萬春等人的安危,若不是燕雲的忽然離開,他是絕不會離開馮萬春的,他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是夜天朗氣清,這空谷之中月亮顯得格外明亮,迷霧散盡,空氣中蔓延著青草的芳香,潘俊鬆開燕雲的手腕,將她的手放回被子中,燕雲的脈象並無大礙,只是驚嚇過度,一時之間還未蘇醒,應該再過幾個時辰便會有所好轉。他站起身來緩緩推開房門,下午老者一直在門口救治燕雲的那匹馬,他心中一直存在一個疑惑,這老者究竟是何人,如何對潘家了如指掌,他所用的那奇怪的兵器如何能將自己手中的青絲如此輕而易舉地接住?

他關上門站在門口,當空皓月如華地灑在身上,潘俊駐足在門口享受著片刻的安寧,一個月前的午後打破了潘俊平靜的生活,這一個月以來他已經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太多的意外、太多的謎團。短短的一個月簡直比之前的二十年所經歷的事情還要多。忽然,他眼前的月亮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他晃了晃腦袋,那月亮依舊掛在當空,只是眼前又出現了時淼淼的身影。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時姑娘,你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了吧!」潘俊站在時淼淼的身後說道。

時淼淼微微仰起頭,月光下潘俊能清楚地看到她眼角處閃爍的淚花,「潘俊你說的沒錯,七十年前時家的大火確實死了七十二口,而我祖母卻離奇地從那火災中逃生了。從那時起,水系時家人便開始隱姓埋名,可是即便這樣卻依然被仇家追殺,萬般無奈之下祖母只能帶著時家人遠離故土,漂泊海外。」

「什麼?」潘俊詫異地問道,「時家人一直生活在海外?」

「嗯!」時淼淼轉過身微微點頭道,「誰知即便是這樣,母親還是死在了青絲之下!」

「原來你母親真的是死於青絲之下!」潘俊若有所思地說道。

「對,而母親在世的時候曾說這青絲是木系的獨門絕技,便是這樣我才回到國內!」時淼淼幽幽地說道,「後來隨著青絲的不斷出現,我發現殺死母親的兇手肯定不會是你,但是我這次回來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關於七十年前的那場火災?」潘俊早已洞悉了時淼淼的想法。

「是的!」時淼淼點了點頭說道,「祖母在我很小的時候便說起過那場火災,在火災前夜她曾收到一封古怪的信,那封信中是一張請帖,奇怪的是請帖上所寫的字全部是水系驅蟲師的密語,這密語即便是時家之人知道的也只有水系君子而已。也正是因為這封怪異的請帖,祖母匆忙離開了宅子。誰知當她按照密語中的提示來到約定之處時,那桌子上只有一件古怪的物事!」時淼淼說罷將手伸進懷裡,從內中拿出一個紅色的布包,她一層層地將那紅色的布包打開……

又是一陣劇烈的痛楚鑽進潘俊的腦海中,剛剛那幅清晰的畫面又開始模糊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碩大的月亮和高聳的山峰,潘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這幾天總是斷斷續續想起一些與時淼淼在一起的片段,零零散散卻不能完整地連起來,每每他努力思索的時候腦子便劇烈地疼痛。

剛一抬起頭,見老者正笑眯眯地站在自己的眼前,半躬著身子盯著自己,那種目光讓潘俊有些不自在,連忙將頭別開。誰知老者動作敏捷,一把抓住潘俊右手的手腕,潘俊一愣,但見老者神態自若地半眯著眼睛,似是在給自己號脈。

潘俊四歲便跟在父親身邊,嘗遍百草千蟲,六歲熟讀醫書,八歲便開出妙方,一舉成為京城名醫,然而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者卻不自量力竟然班門弄斧。潘俊心中雖有許多不解,然而畢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概一炷香的工夫,老者鬆開了潘俊的手,長出一口氣說道:「小哥,難道你中過攝生術?」

潘俊微微點了點頭。

老者一臉狐疑地望著潘俊:「如果我老頭子沒記錯的話,這攝生術應該是木系潘家的不傳之學,何以身為木系君子的你也會中毒?」

「實不相瞞!」潘俊淡淡地說道,「只因北平城中有人因攝生術而亡,晚輩為了找到攝生術的解毒之法,因此才會……」

老者聽完淡淡笑了笑:「小哥,難道你真的不怕萬一找不到解藥自己白白斷送了一條性命嗎?」

「呵呵!」潘俊微微笑了笑,仰起頭望著掛在山邊那半個碩大的月亮,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倘若攝生術泛濫開去,身為木系驅蟲師的君子卻袖手旁觀,恐怕那時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啊!」

老者微微點了點頭:「小哥如此大義實在難得啊!只是即便小哥真的肯捨棄性命,恐怕也難以挽救這場劫難啊!更何況小哥對驅蟲之術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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