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1月4日,元旦結束後的上班第一天,徐增就接到林傑的電話,王局長請他去公安局聊聊。

掛上電話,徐增忐忑不安,一種很不好的情緒浮上心頭,案子隔了這麼久,現在突然又找他去公安局,難道已經鎖定了陳進?甚至已經抓獲了陳進?把自己也套進來了?

但他轉念思索一番,現在不可能已經抓到陳進了,否則這麼大的消息公檢法內部早已傳開。

上一回王格東找自己了解甘佳寧的人際情況,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再次找自己,只有一種可能了,陳進已經被他們懷疑了。

該如何應對?

他想起陳進的話語,還有陳進給他看過的那本東西,以及那盒雪茄。

深思熟慮一番,陳進不可能會坑自己,事到如今,不管陳進會不會被抓住,自己只有咬緊牙關否認一切,否則,這麼大的案子,陳進被抓註定就是死刑,自己這輩子也一定全搭進去。

一定要把好口風,把所有事全部理順一遍,決不能讓警方套出半句矛盾的話。

思索已定,徐增手心在褲腿上擦了擦,上車前往縣局。

到了警局後,徐增被帶到一間小會議室,裡面只坐著王格東一人,他讓林傑先出去,關上門,坐下與徐增客套寒暄一番,便道:「徐科,今天找你來也沒其他的大事,就是想跟你了解下關於你那位發小朋友陳進的情況。」

「他?他怎麼了?」徐增顯得有些焦急。

王格東咳嗽一聲,從桌子上的文件袋裡拿出那張高速照片:「你看看,這位是陳進嗎?」

徐增拿起,一眼就看出這傢伙當然是陳進,心頭一陣大驚,陳進不是被警方懷疑了,而是已經被警方鎖定了!

他強忍著心中的驚慌,因為他知道,面前咫尺之外,一雙銳利的老刑警的眼睛正緊盯著他看,他多年官場鍛鍊出來的情緒控制能力全部搬了出來,整個身體所有細節不敢有片刻的鬆懈,決不能露出半點不自然的潛意識動作。腦中急忙思索一遍,忍住顫抖,雙手穩定地把照片還給王格東,道:「看著是挺像他的,我和他十年沒見了,不能完全確定。」

「你沒見過他這幾年的照片?」王格東繼續盯著他的眼睛。

徐增照實回答:「前幾年見過一兩張,他這人很少拍照。」

「學生時代他很瘦,現在的陳進是有那麼胖嗎?」

「可能是吧,他是有點發福了。」徐增控制著自己,不敢讓自己大腦有片刻的停頓,盡量使自己的眼神平靜地對向面前這雙咄咄逼人的雙眼,又問一句,「王局,這張照片你們哪來的,為什麼會問到他?」

王格東很清楚,如果徐增真是另一名兇手,他們已經鎖定陳進的事瞞著也沒用,不妨告訴他才能套出他的話,便道:「車上的這個人就是我們公安苦苦要找的兇手,至於他到底是不是陳進,現在還不能下百分百的定論。」

徐增故作驚訝:「他?是陳進?不可能呀,他十年來都呆在美國呀。」

王格東冷笑了聲:「我們已經去跟民航總局調出入境信息了,很快就有結果。」

徐增心中一陣波動,只要查到陳進在甘佳寧死後沒多久就回國了,那麼更是證據確鑿。

王格東看著徐增有些蒼白的臉,道:「你怎麼了,情緒不太好的樣子?」

「我……我沒想到……這不可能,他怎麼會做這種事?」徐增只好如此來解釋他的臉色。

王格東道:「我們不管他為什麼做,我們只管誰做的。徐科,你最近一次跟陳進聯繫是什麼時候?」

徐增對警方的偵查手段一清二楚,如果回答幾年前,警方只要去查他的網路聊天記錄和手機通話記錄,立馬就把自己拖進來,只好露出回憶的表情思索一番,道:「大概……大概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那不是何家剛出事的那會兒?」

徐增尷尬道:「嗯……是的。」

「當時你們是怎麼聯繫的,上網?還是打電話?」

「打電話。」

「是因為何家的事聯繫的嗎?你們電話里都說了什麼?」

「當時……當時好像是何建生剛出事那會兒,他打給我的,問了我何家的事。」

「他為什麼要問你何家的事?」

「他說他在網上看到其他同學說甘佳寧家裡出事了,我是金縣的,所以他打來問問情況。」

「他為什麼對何家的事這麼關心,他和甘佳寧有什麼關係?」

徐增搖搖頭:「我從沒聽他說過和甘佳寧有什麼關係,我想他打電話是出於同學間的關心吧。」

「那麼當時你是怎麼說的?」

「我說何建生是死了,傳言是被派出所的人打死的,但具體情況怎麼樣,我不是很清楚,等過些日子事情弄清楚了,我再告訴他。」

「那他怎麼說的?」

「好像沒說什麼,只說一有結果要馬上告訴他。」

「你有沒有覺得奇怪,他這麼關心何家的事?」

徐增搖搖頭:「不奇怪,畢竟是老同學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出於關心也是有的,如果是我同學遇上了,我也會很關心的。」

「後來你們就沒聯繫過了嗎?」

徐增想了想,道:「我想起來了,後來沒多久,甘佳寧死的那天我打電話告訴他了。」

「你為什麼打電話給他?」

「因為前一次通話他讓我有最新情況馬上告訴他。」

「他有什麼反應?」

「沒什麼特別反應,只是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畢竟是打電話,隔了這麼久了,我也很難形容清楚。」

「此後呢,就再也沒聯繫過了?」

「嗯,是的。」

「包括網上聊天?」

徐增想了想,道:「我不太上網聊天,好像也很少見到他在線,應該沒再聯繫過了。」

「你和他打電話時,對他的語氣、言辭,有沒有覺得不太尋常的地方?」

「沒有吧,有的話我應該有印象。」

「陳進十年沒回國了,對嗎?」

「嗯,他大學畢業到美國讀書,讀書期間全家移民澳洲,他有個弟弟,現在也在澳洲和他父母一起居住。」

「他父母是做什麼的?」

「他父親是大學教師,母親是工程師。」

「這十年來,你和他的聯繫多嗎?」

「很少,我們時差剛好相反,所以很少聯繫。」

「你對他這個人有多了解?」

「王局是指哪方面?」

「比如性格、習慣。」

「他是個性格很內向的人,以前念書時,他跟我話還挺多,跟其他人很少說話。但讀了大學開始,他連對我也很少說話,整個人幾乎不與外人交流。」

王格東點點頭,道:「就是說,他是個性格很古怪的人?」

「嗯,過去可以這麼說,現在過了十年了,我不是很清楚他目前的情況。他現在是美國一家什麼公司的化學研發負責人,需要跟很多人溝通,我想他現在的性格應該不會太內向吧。」

「除了你之外,他在國內還有什麼比較熟的人嗎?」

徐增思索一遍,搖搖頭:「好像沒有,從沒聽他說起過他還有其他朋友。」

「好吧,那麼他在生活上呢,喜歡去哪些地方?」

「這個我不清楚。」

王格東狐狸一般的雙眼總算才從徐增的臉上移開,笑了笑,道:「徐科,今天我要了解的情況也就這些,謝謝你的配合。你也知道了我們查案的進度,你該清楚,這案子的兇手,百分百逃不脫制裁的!」他在說「制裁」兩個字時,意味深長地加重了語氣,看了眼徐增,接著道,「所以今天的所有信息,你要替我們保密,咱們都是政法系統的,我也不用多說了。」

「嗯,一定的。不過我心裡一時還很難接受,我真希望是個長得像他的其他人做的。」

離開縣局後,徐增才緩慢從剛才的緊張惶恐中恢複過來。

今天這場根本不是談話了解情況了,簡直是審問,尤其王格東的眼神,他的語氣,歷歷在目,徐增回憶起來仍是不寒而慄。他掏出鑰匙開車,發現雙手抖得厲害,剛才做勁拚命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各種細小動作,現在神經一鬆開,再也控制不住。

他不敢在縣局停留,忙開車回到檢察院,進門後立刻跑進廁所,忍不住嘔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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