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外面風雨交加,天氣陰冷刺骨。還在車裡,局長就打來電話,詢問王格東這次事情該怎麼辦。王格東滿腹煩心,這種事只能報上去再說,要怎麼處理他也無可奈何。局長語氣也不太客氣,前面命案沒破,現在縣領導居住的小區,公安人員被毒死了,這件事的責任可不光主管刑偵的副局長背,他這位正局也跑不掉。

他這位不懂刑偵的正局長,平時也頂多問問王格東的辦案進展,沒能力插手,如今事情一出,明天鐵定直接省里要來人了。他聽完王格東的話,只能囑託一句趕緊去帝景苑查線索,他這邊要想想辦法如何應對明天省里的人了。

到了小區門口,跟值班保安簡單說了幾句,當即放行,四輛警車浩浩蕩蕩開了進去。在保安的指引下馬上到了范家門口,讓保安找鑰匙開了門,包括王格東在內的幾個專業人員仔細地戴好手套腳套,穿入屋中。

屋裡散發出一陣的臭味,原來地上流了一些污穢的嘔吐排泄物,老陳介紹,急性砷中毒的典型癥狀就是嚴重上吐下瀉,很快脫水而死,即便及時輸液補充,也會因臟器功能衰竭而亡,只要中毒的劑量達到致死量,幾個小時內一旦開始發病,幾乎救不活。

王格東面色陰沉,幾人在客廳查看一番,除了地上的贓物外,沒發現其他有用線索,隨後往前走來到餐廳,一張西式大餐桌上放著幾個盤子,盤子裝著小菜,旁邊放著碗,痕迹顯示喝了粥,此外還有兩個空的玻璃牛奶瓶。

不用等王格東吩咐,經驗老到的陳法醫就指揮人把吃剩的所有食物器皿包裹好帶回去化驗。之後眾人每個房間巡視了一圈,都沒找到任何可疑物件。

王格東憤懣地撓了撓頭,道:「剛才問了保安,說范長根昨天早上沒出過門,下午直接救護車帶去醫院了。看來毒是在家裡中的,老陳,你覺得是不是那些吃的東西有問題?」

陳法醫點點頭:「這次沒發現李家案子噴瓶之類的裝置,而且砷化物是固態,如果是空氣中毒,一般情況下劑量不會直接致死,應該是通過食物吃下去的。」

王格東點了點頭:「粥肯定是自己家做的,另外幾個小菜剛才看了冰箱,是從裡面拿出來的,從剩餘量看,不是昨天才剛開始吃的,剩下最可疑的就是牛奶了。」

「沒錯,這種瓶裝奶是訂購的,牛奶廠每天早上送來,如果兇手在牛奶里下毒,是最有效的。」

王格東不解:「如果真是牛奶里下毒,兇手是怎麼辦到的,是怎麼把毒藥放進牛奶里的?對,咱們先去看看門口的送奶箱。」

他們到了別墅門口,馬上就發現了情況,鐵門一側的牆壁上掛著的奶箱,奶箱上方還插著一張列印的紙,紙已被雨雪沾濕,但還可以看得清楚,上面寫著:「公司近期將分批對所有用戶的奶箱進行拆除更換,請用戶妥善保管好鑰匙。」

王格東再仔細看向奶箱背後,頓時發現這個奶箱不是用螺絲釘敲上去的,而是直接用萬能膠粘到牆上的。他忙叫過陳法醫,請他查一遍奶箱上是否還有指紋。陳法醫對此絲毫不抱希望,一是兇手沒一次留下指紋,二是這風雨天里,就算有指紋也很難保留下來。他給奶箱噴上一層液體,用熒光燈看了一圈,搖搖頭。

王格東氣惱地嘆口氣,讓人拿來工具,直接把奶箱從牆上挖下來帶走。挖下後,清晰看到萬能膠旁邊有兩個螺絲洞,顯然是之前那個真的奶箱留下來的。

頓時,王格東目瞪口呆,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兇手在真正的送奶工送奶後,來到奶箱旁邊,撬下了真奶箱,而把自己的假奶箱粘到牆上,箱子里裝著兩瓶劇毒奶。

這樣的犯罪顯然經過了精密籌劃,兇手在細節上處理得十分到位。

首先,真奶箱的鑰匙在屋裡,兇手如果想在真牛奶里下毒,箱子上的空隙太小,只能看到裡面裝了什麼牛奶,很難用工具朝牛奶里注射毒藥。

其次,就算真用什麼能彎曲的注射器往裡面注射毒藥了,牛奶密封罐上有了針孔的破口,說不定會引起范長根這位警察的警覺。

再次,兇手也不能直接撬開奶箱換奶,因為那樣奶箱的鎖壞了,容易引起主人警覺,所以兇手採用了直接換了整個奶箱的做法。

第四,兇手要等到真正的送奶工送完奶後他才能下手。否則先換了箱子,真的送奶工來了,發現鑰匙插不進去,當然要跟主人說了。

第五,兇手把假的奶箱放到牆上選擇了萬能膠,而不是模模擬奶箱敲螺絲釘,因為你用工具撬開奶箱時,不會發出聲音,而要敲螺絲釘安裝奶箱,必然會發出聲響,說不定會吵醒小區里睡著的人。

第六點,在時間挑選上,兇手一定是一直在旁蹲點,一看到真的送奶工離開,馬上動手,否則太晚了,說不定范家已經出來拿了奶,那樣他就前功盡棄了。

僅僅是一個牛奶下毒的過程,短短几件事里,兇手的做法就暴露出了他無微不至的犯罪細節,王格東不禁脖子一涼,一陣從警以來從未有過的害怕浮現在心頭。

確實,他從未遇到過如此高明的對手。

這時,旁邊一人撐著傘走過來,一看是住在同個小區的縣委書記,王格東一陣頭大。

書記臉上表情沉悶,看不出喜怒,只是道:「老王,我聽說范長根和他老婆被人毒死了?」

王格東只能應著:「嗯,李書記,這件事我們局長已經報上去了。」

「在這裡被人毒死的?」

王格東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尷尬地答應著。

書記似乎有些惱怒地長吐口氣:「聽說前幾個禮拜江家和李家也是被人毒死的,你們公安局還沒破案,這次是不是同個人乾的?」

「嗯……現在還沒法完全判斷。」

書記冷哼一聲:「連我們小區都出這種事,你們公安局該干點事了吧!」說完,鐵著臉轉回身離去。

身旁的刑偵隊員都咬著牙口,如果是個其他人說出這種話,早忍不住衝上去揍人了。他們這一個多月來辛辛苦苦查案,還被說不干事,誰受得了。

包括林傑在內,所有人都替王格東打抱不平,不少人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這狗官自己干過幾件人事,有本事他媽你來查。」

王格東嘴裡勸慰著隊員算了,消消火,這件事責任在他這個主管者,他心裡也清楚,這把火算是把他自己這原本就不暢的仕途,可算燒得一乾二淨了。他苦笑一下,看來這案子再拖段日子,他一定會被退居二線,調到經文保處這種養老部門了。

事情已經發生,說什麼都沒用,誰讓他這位主管怎麼都沒想到兇手下個目標會對向范長根這位知道案情、又住在這個小區的派出所所長呢。

他強撐著自己的情緒,安排人去跟保安拿小區監控,一邊留下兩人,讓他們守在現場,不過也別太累,這小區沒什麼閑雜人等,只要把警車停別墅門口擋牢不讓任何人進去,他們在車裡補個覺吧。

吩咐一番後,讓其他人都先回去休息,各種偵查工作等天亮了再展開。他收起雨傘,微微閉眼仰頭,對著漫天的雨雪,駐足彷徨片刻,深深吸了口夜裡的冷氣,神色落寞,步伐沉重地邁入車裡。

他已完全沒了睡意,這是準備到縣局坐等明天的挨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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