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3章

他們3個人在距離斯圖以西16英里的地方宿營。他們又遇見了第二個澗谷,這個稍小一點。他們只走了這麼短的路程,真正的原因是他們都有些失魂落魄。很難說他們都已經恢複正常了。他們的腳步似乎更沉重。一路上走著,相互之間也不怎麼交談。他們之間也不想看其他人的面孔,害怕從其他人的臉上見到與自己相似的負罪神情。

天黑後,他們宿營,點燃了篝火。那裡有水,但沒有食物。

格蘭向煙管里塞進他手頭上的最後一點煙草,突然又在想斯圖現在是否還有香煙。這想法破壞了他對煙草的興緻,於是在岩石上把煙敲滅,沒注意到連他的最後一點煙草都敲掉了。過了幾分鐘,夜色里不知什麼地方傳來貓頭鷹的叫聲,他看了看四周。

「喂,科亞克在哪裡?」他問。

「現在,有點奇怪,是不是?」拉爾夫說,「這幾個小時里我根本不記得見過他。」

格蘭站起身。「科亞克!」他大聲喊,「嗨,科亞克!科亞克!」他的聲音在荒野中孤獨地迴響。沒有回答。他又坐下來,充滿焦慮。他有一種不祥的念頭。科亞克曾經追隨他走遍大陸各處。現在他走失了。這像個凶兆。

「你猜他會發生什麼事?」拉爾夫輕輕地問。

拉里以一種平靜、深思熟慮的口氣說:「可能他待在斯圖那裡了。」

格蘭向上看看,有些驚訝。「可能,」他說,想了想這種可能。「大概就是這樣的。」

拉里把一塊鵝卵石在手裡前後地扔來扔去。「他說上帝可能派一隻烏鴉來喂他,我想如果這裡少一隻狗,沒準兒上帝改派一隻狗去。」

火堆里「砰」地響了一聲,在黑暗中迸出些火花,然後又沉寂下來。

當斯圖看見一個黑影沿澗谷下來朝他前進時,他把自己撐在附近的大石頭上,腿僵硬地伸在前面,並摸到了一塊順手的石塊。他覺得冰冷刺骨。拉里是對的,在這樣的溫度下他待不了兩三天。而現在不論是什麼都可能會首先要了他的命。科亞克陪著他待到天黑,然後離開了,輕而易舉地爬上了澗谷。斯圖沒有叫他回來。這隻狗會找到路回到格蘭身邊。可能他要自己度過了。但是現在他希望科亞克多待一會兒就好了。藥丸是一會事,但他不想被那個黑衣人的狼群撕成碎塊。

他把石頭抓得更緊,而那個黑影在大約20碼以上的地方頓了一下,然後又向前走,在晚上影子更黑了。

「來吧。」斯圖嘶啞地喊。

那個黑影搖了搖尾巴,繼續向前走。「科亞克?」

這個黑影正是。而且在他的嘴裡還叼著什麼,他把那東西扔在斯圖的腳下。他坐起身來,尾巴敲著地,等待被表揚。

「好狗。」斯圖驚喜地說,「好狗!」

科亞克為他帶來了一隻兔子。

斯圖掏出刀子,三下兩下剝開兔子。他取出內臟,扔給科亞克。「想要這些嗎?」科亞克正是喜歡這些。斯圖把兔子剝了皮。但要是生吃的話,這可不大對他的胃口。

「木頭?」他對科亞克說時並沒有抱什麼希望。在澗谷的堤岸上散亂地擺放著許多被洪水衝下來的樹枝和木塊,但是他都夠不著。

科亞克搖搖尾巴,並沒有動。

「去取一點?取……」

科亞克已經走了。他搖搖擺擺,爬上澗谷的東岸,回來時嘴裡叼著一大塊木頭。他把木頭丟在斯圖地旁邊,叫了幾聲。他的尾巴劇烈地擺動。

「好狗,」斯圖又說了一遍,「這下我成了狗崽子了!再去取點來,科亞克!」

科亞克高興地叫了幾聲又走了。20分鐘後,他帶回來的木頭已經足夠生一大堆火了。

斯圖小心地剝下了足夠用來點火的碎木片。他查看了一下火柴的情況,發現他還有一盒半。他用第二根火柴點燃了引火物,然後小心地往火里添加木柴,很快就生起了熊熊的一團大火。斯圖儘可能地靠近火堆,坐在他的睡袋上。科亞克靠在火堆的另一面,鼻子搭在他的爪子上。

當火勢稍微小一點的時候,斯圖把兔子伸到火堆里烤。兔子很快就香味撲鼻了,引得他的胃咕咕叫。科亞克在旁邊站了起來,垂涎欲滴。

「一半歸你,一半歸我,大傢伙,怎麼樣?」

15分鐘後,他把兔子從火堆中拖出來,想辦法把兔子分成兩半而又不把他的手燙壞了。兔子肉一半烤焦了,另一半又半生不熟,但這比西部大市場的罐裝火腿好得多。他和科亞克狼吞虎咽……當他們快要吃完的時候,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傳到窪地來。

「天哪!」斯圖轉過頭來,嘴裡塞滿了兔肉。

科亞克站在他的腳邊,毛直立起來,汪汪直叫。他在火堆的邊上轉了一圈,又狂吠幾聲。剛才嚎叫的地方寂靜無聲。

斯圖躺下身來,一隻手握著石頭,另一隻手拿著打開的刀子。星星寂靜、冷漠地高懸在天上。他又想到了法蘭妮,他儘可能把這些拋在腦後。但是這傷痛太厲害了,全身心的傷痛。我睡不著覺了,他想。很長時間睡不著覺了。

但是,在格蘭給他的藥丸的幫助下,他確實睡著了。而且當火堆燒成灰燼時,科亞克走到斯圖的身邊貼住他睡,藉以相互保暖。這就是為什麼當他們離開斯圖的頭一個晚上,斯圖吃飽了而其他人卻在挨餓,斯圖輕鬆入睡而其他人卻噩夢不斷,感覺快要毀滅。

24日,拉里·安德伍德一行3人前進了30英里,宿營在聖拉斐爾山西北一帶。那天晚上,溫度降到了華氏25度左右,他們燒了一大堆火,靠在火堆的邊上睡。科亞克還沒有回到他們身邊。

「你想斯圖今晚正在幹什麼?」拉爾夫問拉里。

「奄奄一息。」拉里很快地回答,而當他看到拉爾夫質樸、誠實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時,他又覺得有些對不起,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彌補。而且,這畢竟是事實。

他又躺下來,感覺異乎尋常地強烈,那就在明天。不管他們來什麼,他們就在不遠的地方。

那天晚上噩夢不斷。他跟隨一個叫謝德布魯斯的樂團巡迴演出,他在醒著的時候對這個樂團記得非常牢。他們在麥迪遜廣場花園定好場次,那地方的票已經出售了。他們在熱烈的掌聲中出台了。拉里走出來想調整他的麥克風,把它調得低一點,但是調整不了。他走到第一吉他手的麥克風前,但那也是固定的。低音吉他手,風琴手的麥克風都是如此。噓聲和倒掌聲開始從人群中傳來。謝德布魯斯樂團的人一個個從台上下來,臉上帶著詭秘的微笑,身上的衣服是伯德在1966年經常穿的那種夢幻襯衣,那羅傑還是8英尺高。而拉里還在台上走來走去,試圖找到一個可以調整的麥克風。但是它們都是至少9英尺高,而且都是固定的。它們看起來像用不鏽鋼做的眼鏡蛇。人群之中有個人開始叫喊:「寶貝,你滿意你的男人嗎?」我再也不幹了,他試圖說。世界結束時我就不幹了。他們聽不見他的話,而從後排開始傳來合唱,越來越大,越來越強,傳遍整個花園。「寶貝,你滿意你的男人嗎?寶貝,你滿意你的男人嗎?寶貝,你滿意你的男人嗎?」

他在這一片吵鬧中醒過來。渾身上下全是汗。

他不需要格蘭來告訴他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夢或是意味著什麼。在夢裡碰不到麥克風或是沒法調整它,這在滾石樂手來講是非常普通的,就如同做夢時在台上卻一句歌詞也記不住。拉里猜想所有的歌手在出場前都有類似的經歷。

出場前。

這是一個不完整的夢。它只是簡單地表現了一種強烈的恐懼。如果你不行怎麼辦?如果你想要去辦,卻又不能去辦怎麼辦?這種無能為力的恐懼正是許多藝術家——諸如歌手、作家、畫家、音樂家——開始喪失信心的地方。

要在人前露一手,拉里。

那是誰的聲音?他媽媽的嗎?

你會成功的,拉里。

不,媽媽——我不會的。我不再繼續做下去了。到世界末日的時候我就結束。真的。

他又躺下來繼續睡覺。他最後想到斯圖是對的:那個黑衣人會來抓他們的。明天,他想。不管怎麼樣我們來了,我們快要到了。

但是,他們在25日一個人也沒有見到。他們3個人渾渾噩噩地在藍天下走,見到了許多的鳥和野獸,但就是沒有人。

「這真是出奇地快,野外生活又開始了,」格蘭說道,「我也知道這是一個相當快的過程,而且當然冬天就要來臨,但是這還是相當的驚人。從上一次到現在只有大約100天。」

「是呀,但是沒有狗和馬。」拉爾夫說道。「這看起來有些不對頭,你知道嗎?他們研製了一種可以殺死附近所有人的東西,而這還不算完。它還要殺死人類最親密的兩種動物。它要毀掉人類和人類的親密朋友。」

「而且還要留下貓。」拉里悶悶地說。

拉爾夫眼睛一亮。「喂,還有科亞克……」

「還有科亞克。」

這結束了他們的談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