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尼克打開了貝克司法官辦公室和監獄牢房之間的那道門,犯人們開始對他進行嘲弄。文斯·霍根和比利·沃納在尼克左邊那兩間沙丁魚罐頭大小的牢房裡。邁克·奇爾德雷斯在緊靠右邊那間,另一間牢房空著。因為雷·布思逃跑了,沒有抓住。

「嘿,啞巴!」奇爾德雷斯叫道,「嘿,你這個臭啞巴!我們要是從這兒出去,會對你怎麼樣呢?嗯?到底會對你怎麼樣呢?」

「我要親自把你的蛋撕下來,把它們塞到你的喉嚨里,直到把你噎死為止,」比利·沃納對他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只有文斯·霍根沒有參加這場嘲弄。邁克和比利對他來說在6月23日這一天沒有太大的用處,因為他們將要被押解到卡爾勃中心進行關押待審。司法官貝克站在文斯旁邊,文斯把情況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貝克對尼克說,他可以對這幾個混蛋傢伙進行控告,不過控告交到陪審團審查時,那將是尼克一人對付這3個人,或者說,如果他們抓到了雷·布思的話,尼克將對付4個人。

最近這一兩天,尼克對司法官約翰·貝克十分敬仰。他原先是一個農民,體重有250磅,他的選民早先叫他「大個子壞約翰」。尼克對他持有的那種敬仰並不是因為貝克派給他打掃管理區的活兒來彌補他在本周失去的津貼,而是因為他曾經極力追捕那些毒打和搶劫他的人。他這樣做,似乎把尼克當做本城鎮最受人尊敬的老住戶之一,而沒有把他作為一個又聾又啞的流浪漢看待。在界南這一帶,尼克認識很多的司法官,6個月來這些司法官常常去勞改農場或犯人築路隊探望尼克。

他們倆曾開車去過文斯·霍根幹活的鋸木場,乘坐的是貝克的私車,一部電力車,而不是縣裡的警備車。在車保險杠下有一支槍(貝克說,「槍總是子彈上膛,總是關上保險」),還有一盞照明燈,這是貝克在警察部門當差時要裝在保險杠上的。兩天前,他們在拐進鋸木場的停車區時,他開的就是這輛車。

貝克清清嗓子,向窗外吐了口痰。又擤了擤鼻子,用手帕輕輕地擦了一下發紅的眼睛。他的聲音帶有一種又粗又響的鼻音音質。當然,尼克無法聽見,不過他沒有必要去聽。很明顯他患了嚴重的感冒。

「如果我們見到他,我就抓住他的胳膊,」貝克說,「我要問你,『這是其中的一個吧?』你給我點一下頭表示是。我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就要你點點頭。明白嗎?」

尼克點點頭。他明白了。

文斯正在操作著木刨床,把一些粗糙的木板放進機器里,他站在刨花堆里,刨花幾乎蓋住了他那雙工作靴的靴面。他沖約翰·貝克不自然地笑了笑,眼睛不安地偷望了一下站在這位司法官邊上的尼克。尼克的臉孔蒼白。

「嘿,大個子約翰,你和這位老農出來幹什麼呀?」

鋸木房的其他人一旁觀望著,他們的眼睛轉來轉去,從尼克到文斯,從文斯到貝克,接著再到尼克,就像一群人在觀看某種新奇的網球比賽。其中有一人朝著新刨花吐了一口痰,並用手掌抹了抹他的下巴。

貝克抓住文斯一隻鬆軟、晒黑的胳膊並往前一拉。

「嘿!怎麼回事,大個子約翰?」

貝克轉過頭來,這樣尼克能夠看見他的嘴唇,「這是他們當中的一個嗎?」

尼克堅定地點了點頭,而且還用手指了指他。

「這是幹什麼?」文斯再一次抗議,「我一點兒都不認識這個啞巴。」

「那麼你怎麼知道他是啞巴呢?來吧,文斯,你要進單間了,寶貝。你可以叫一個孩子把你的牙具拿來。」

文斯一邊抗議,一邊被帶到電動車那裡並被塞了進去。在他被帶回小鎮的路上還在抗議。他被鎖上並且悶了幾個小時,仍然不斷地發出抗議。貝克並沒有去理會他,向他宣讀他的權利。他對尼克說:「只有他媽的傻子才會惹亂子。」中午貝克回去時,文斯又怕又餓,已經老實了許多,乖乖地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兒全講了出來。

1點鐘邁克·奇爾德雷斯被抓進了牢房,接著貝克又在家裡抓住了比利·沃納。當時,比利正在收拾他那輛老式克萊斯車子,準備出門,從整個打好包的飲料箱和捆綁好的行李來看,路途很遠。但是有人向雷·布思通信兒,雷滑得很,很快就溜掉了。

貝克把尼克帶回家去見妻子並一起吃了晚飯。車上,尼克在便箋紙上寫道:「非常抱歉,把你的內弟卷了進來。她怎麼會接受得了呢?」「她會挺得住的」,貝克說,他的聲音以及身體的姿態幾乎都是很正統的。「我想她會對他大哭一場,但她知道他是什麼東西。而且她知道朋友可以選擇,但親人是命里註定的。」

珍妮·貝克是位嬌小漂亮的女人。她確實哭過。看著她那深陷的眼睛,尼克感到很不舒服。但她熱情地同他握了握手並且說:「很高興認識你,尼克。我為給你造成的麻煩探表歉意。我認為這件事情我也有一部分責任。」

尼克搖了搖頭,尷尬地在地下搓著腳。

貝克說:「我在附近給他找一份工作,由於布拉德利搬到了小羅克,加油站也告吹了。大部分都是刷油漆和掘地的活。不管怎麼樣,他必須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因為……這你知道。」

「審判,對吧。」她說。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這種沉默如此沉重,甚至使尼克感到有些痛苦。

這時,她強顏歡笑地說:「我希望你嘗一嘗威士忌火腿,尼克。這裡還有一些玉米和一大碗捲心菜沙拉。無論如何,我的捲心菜沙拉也趕不上他母親做的。他經常這麼說。」

尼克揉了揉肚子,笑了。

在吃甜點(草莓鬆餅——尼克要了兩份,他在過去兩周內一直很少有這個東西吃)時,珍妮·貝克對丈夫說:「你的感冒看來更嚴重了。貝克,你拿的太多了,你不要吃得那麼多,小心發福。」

貝克一時對著他的盤子彷彿做了錯事,接著聳了聳肩。一邊摸了摸自己的雙下巴。「一兩頓飯不吃我受得了。」

尼克看著他們,一個如此高大,一個那麼嬌小竟也能同床而眠,估計他們是湊合的。他一邊齜牙咧嘴地笑著,一邊想。他們看上去倒還滿融洽。不管怎麼樣,這不關我的事。

「你也臉色很紅,發燒嗎?」

貝克聳聳肩:「不燒……嗯,也許有一點。」

「那麼今晚你不要出去了。就這麼定了。」

「親愛的,我要看犯人。就算他們不需要特殊監管他們也需要吃飯喝水呀。」她的語氣非常堅決:「讓尼克去辦。你得上床休息。別老失眠呀失眠地說個沒完,總說也沒什麼用。」

他口氣軟下來說:「但我不能派尼克,他是個聾啞人。此外,他不是我的助手。」

「那麼,你不妨立刻讓他擔任助理。」

「他沒有戶口!」

「你不說,我哪兒知道,」珍妮沖貝克頂了一句。她站起身來開始收拾桌子。「那麼你接著幹下去吧,約翰。」

這就是尼克·安德羅斯在不到24小時內如何從一個碩尤監獄犯人搖身一變成為碩尤的司法助理。正當他準備去司法官辦公室時,貝克來到了樓下的大廳里,他穿著一件磨損的浴衣看上去像一個龐然大物和幽靈。讓人看見這身打扮他似乎很不好意思。

他說:「我不想穿,可說不過她。如果不是我感到身體不舒服,我也不會穿的。聖誕節的頭兩天,我的胸很悶而且燒得厲害。身體太虛弱了。」

尼克同情地點點頭。

「助理的事讓我很為難。布拉德利和他妻子在孩子死後去了小羅克。嬰兒猝死症。多麼可怕的事情。我不能責怪他們的離去。」

尼克指著自己的胸膛並用拇指和食指畫了一個圈。

「當然,你會好的。你只是進行正常照看,聽見了嗎?在我桌子的第三個抽屜里有一把0.45口徑手槍,但是你不要動它。鑰匙也別帶回去。明白嗎?」

尼克點點頭。

「如果你回去,離他們遠點。如果他們中有任何人想裝病,你千萬不要上當。這是世界上最慣用的伎倆。如果他們中有人得病了,索姆斯醫生可以在上午很方便地給他們看病。那時我會到場的。」

尼克從口袋裡掏出便箋紙寫道:「我感激你信任我。謝謝你把他們關起來並感謝你給我的工作。」

貝克仔細地讀了這張紙條。「小夥子,你是與眾不同的。你從哪來?你怎麼能這樣自己出來呢?」

「說起來話長,」尼克草草寫道,「如果你感興趣,今晚我就把來龍去脈給你寫一下。」

「寫吧,」貝克說,「我想你知道我已經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

尼克點點頭。這是例行公事。但他是清白的。

「我讓珍妮到公路邊上叫輛車。那些傢伙如果吃不上晚飯會投訴警察殘忍的。」

尼克寫道:「讓珍妮告訴開車的人把車直接開進來。要不,他敲門我聽不見。」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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