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節

在網上查了許久,卻始終沒能發現案件的後續報道。昨天傍晚,就只出現了一條以《玻璃浦摔死者實為中毒身亡旅館老闆刻意隱瞞事實》為題的短篇報道。在其他人的眼裡,這或許根本就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案子。

但是,對於成實他們這些當事人來說,這卻是一件大案。雖然成實也希望能夠稍微了解些情報,搞清楚父母兩人眼下的狀況,但她甚至就連這一點也做不到。她給西口打了電話,結果西口就只是答覆她說:「抱歉,我也不大清楚詳細的情況,不過他們兩個應該都很好吧。」或許,他也是職責所在,不能隨意向外界泄露情報吧。

西口說,等案子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他準備和成實好好聚聚。成實回答說她會考慮一下。眼下的成實,根本就沒心思考慮這些事。

成實獃獃地看著報紙上的招聘啟事,只聽有人走上樓梯,打開了房門。

「成實,樓下有客人找你。」若菜說道。

「客人?找我?」成實壓抑著自己的內心,「是警察嗎?」

「不是的。那人說是想去潛水,所以希望成實你能帶他過去。還說他之前已經跟你約好了。」

成實回想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是不是一個個兒挺高的男的?」

「對。」

「我知道了。」成實點點頭,站起身來。

成實走下了樓梯。果不其然,出現在她眼前的正是湯川的身影。湯川手裡拿著店裡的商品正在端詳。成實沖著湯川說了句「你好」。

湯川扭過頭來,笑著說:「前些日子真是多蒙照顧了。」

「彼此彼此……您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湯川把手裡的商品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我去了趟玻璃警署,跟警察說我想見見『綠岩庄』的負責人,找他們確認一下有關住宿費的問題,結果他們就告訴我說你在這裡了。」

「警署……」

成實本想詢問一下情況,但最後還是決定作罷。湯川也不可能會知道重治和節子的情況的。

「我決定今天離開這裡。」湯川說道。

「今天?您的研究結束了?」

「之後的事,就交給DESMEC的那些傢伙去辦了。而且大學那邊的新學期也馬上就要開始了。所以呢,臨走之前,我打算去親眼看一看,看看你引以為豪的玻璃浦的大海。我記得你曾經答應過帶我去的。」

「我是答應過……」

「那個……」有人在兩人身後說道。不知何時,若菜已經來到了兩人的身旁。

「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由我來帶您去吧。成實最近遇上了一些事,搞得她身心俱疲。而且,突然讓她去潛水,要是身體出了什麼狀況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湯川思忖了片刻。之後,他點點頭,看了看成實。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勉強你。你就陪我到海邊去一趟,和我稍微聊上幾句吧。」

成實回望著湯川的臉。眼鏡鏡片背後的湯川的目光,似乎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的有神。可是,從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裡,又能感覺到之前所從未有過的溫柔。成實立刻明白,湯川其實是想告訴自己些什麼。

「要去攜氧潛水的話,之前還得作上許多的準備才行。如果只是水下呼吸管潛水的話,我倒也還能陪你去一趟。」成實說,「其實,呼吸管潛水也能欣賞到美麗的大海的。」

「水下呼吸管啊?那倒也不錯。相反,這主意倒還正好。」湯川伸手拿起架子上的潛水鏡,一臉坦然地說道,「之前我跟你說過我有潛水的執照,其實是騙你的。」

大約一小時後,成實和湯川一同潛入了海里。兩人潛入的地點,就是當年讓成實迷上呼吸管潛水的地方。這裡距離海水浴場和潛水熱點地點都很遠,說起來,感覺就像是一處秘密地點。稍稍往海里游上一段距離,水深就會驟然變深,周圍的景色也徹底一變。海底的顏色籠罩上了一層暈色,多姿多彩的生物世界也出現在了眼前。

當年,拯救了自己的,就是這片大海。如果沒有它的話,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會變得如何。光是這樣一想,成實就會覺得心裡發毛。

十五年前,成實剛到這裡來的時候,她幾乎就連活下去的目標都沒有了。不光如此,她甚至開始心存疑問,搞不清楚像她自己這樣的人,到底還該不該繼續活下去。自己不但動手殺了人,而且還把自己犯下的罪行推到了別人的頭上。成實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追求幸福的權利。

那種感觸——

菜刀捅進那女人身體里時候的感觸,至今依舊殘留在手上。或許,這輩子它都不會消失了。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那種事來?成實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她就只能說,當時的身體,根本就不聽她使喚了。

但是,之前的那種感覺,她卻還能回想起來。這樣下去的話,自己一家的平靜生活,就會徹底被踐踏得一團糟。

那女人——三宅伸子的話,再次浮現在了成實的腦海里。得知節子不在家中時,三宅的臉上露出了遺憾的神色。可是,看到成實的臉時,三宅伸子那塗抹得血紅的雙唇卻微妙地撇了一下。

「長得真像。錯不了的。」

「像什麼?」成實問道。事後回想起來,成實也覺得自己當時其實不該問這話的。

三宅伸子哼了一聲,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你就是成實吧?以前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跟你爸長得一點兒都不像?」

哎?成實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三宅伸子對成實的反應似乎很滿意,她哧哧地笑著。

「看來是讓我給說中了啊?沒事的。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我一個啦。」

血氣驟然湧上了成實的腦袋。

「你這話什麼意思?麻煩你別再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了。」成實扯著嗓門嚷道。

「一點兒都不莫名其妙。這可是件很重要的事。話說回來,你長得還真像呢。尤其是嘴角,感覺就跟那人一模一樣。」三宅伸子的目光在成實的臉上來回掃過。

「麻煩你別再這樣了,不然我就去告訴我爸了。」

聽到成實的話,那女人長大了嘴,故意擺出了一副吃驚的模樣。

「你儘管去告。我會把真相都告訴你父親的。至於之後的事,我可就管不了了。到時候,估計你和你母親都得掃地出門了吧。嗯,也罷,你就去轉告節子吧。我還會再來的。幹嗎,你那表情?瞪什麼眼睛?看你還能再得意幾天?」

那雙血紅的嘴唇,在成實的眼底化作了殘像。殘像消失時,三宅伸子已經離開玄關了。

成實的腦子裡一片混亂。自己該怎麼辦?成實拿不定主意。儘管如此,她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成實抄起菜刀,向著那女人追去。

雖然成實的腦子裡已經一片混亂,但潛意識裡,卻總有個揮之不去的想法。果然如此。自己大概真的不是父親的女兒——這是一個從很久以前起,就一直纏繞在她心間的疑問。

一切的根源,都起始於那個夜晚。那天夜裡,重治參加了一場同學會,回來的時候喝得酩酊大醉。重治當時走路都踉踉蹌蹌,他想要倒杯水喝,卻倒在了公司住宅的廚房裡。節子想讓重治醒醒酒,結果他卻已經醉得什麼都聽不進去了。非但如此,他還重重地扇了節子一耳光。以前,父親都從來沒有在家人面前揚起過手的,他當時的舉動,嚇得成實愣在了原地,而節子也徹底呆住了。

「少廢話,你給我少廢話。」父親的聲音,讓成實感覺到不寒而慄。之後,重治從懷裡掏出錢包,拿出夾在錢包里的照片,扔到了地上。成實知道,那是一張他們一家三口一起拍的全家福。「跟我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大伙兒都在笑我。確實不像。」

之後,重治就暈暈乎乎地睡著了。節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丈夫。

翌日,重治又變回了往日那個慈祥的父親,溫和的丈夫。他向節子和成實道歉,說昨晚他喝得太多,甚至不記得自己到底都做過些什麼。

打那以後,重治就再也沒有發過一次酒瘋。而那天夜裡說的那些話,重治也再沒提起過。成實和節子什麼都沒問。可是,成實卻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那天夜裡發生的事。

三宅伸子的那番話,重新喚醒了沉眠在成實心底的那段回憶。這樣下去的話,自己一家人的平靜生活就徹底結束了。

女人的背影浮現在街燈的燈光下。成實兩手緊握著菜刀,往前猛地沖了過去。她的腦袋裡,根本就沒有過殺人犯法,而自己也會被關進監獄的想法。

之後的事,成實自己也記不大清了。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蜷縮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了。她渾身顫抖,整夜都沒能睡著,就這樣一直挨到了天亮。

翌日清晨,面對節子的盤問,成實雖然儘力講述了發生的一切,但說的話卻前言不搭後語。因為成實自己的記憶也是一團模糊。

節子命令成實換過衣服,帶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