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節

「幸好那孩子講話還算清楚。最近的那些個小鬼頭,許多都不知道怎麼好好說日語。」剛一走出休息室,野野垣便開口說道,「除了隱瞞了澤村也在其中幫了忙的情況之外,川畑的供述應該是沒什麼假了。接下來就是那個叫湯川的客人了。幸好他也和剛才那父子倆住的同一家賓館,不過那傢伙手機壞了,這可是件麻煩事兒啊。」

「我到前台去問一下吧。」

「哦,那就交給你去辦了。」

耳中充斥著野野垣那囂張跋扈的話語,西口快步向著前台走去。最近幾天來,他早已習慣了被搜查一課的那些人給呼來喝去了。

很快,西口便查明了湯川所住的房間,但打了電話過去之後,卻始終沒有人接。

前台的年輕男接待開口說道:「湯川先生說,如果有外線電話找他的話,讓我幫他給轉接到十樓的酒吧去。」

「啊,是嗎?」

那你倒是早說啊?西口硬生生地把這句話咽回了肚子里。他轉身回到野野垣身旁。

「那學者不是來參加有關海底資源的研究工作的嗎?放著工作不做,跑去度假村賓館的酒吧里去泡著,還真夠囂張的呢。」一邊向著電梯走去,野野垣一邊撇著嘴說道。

西口本想說上一句「自由時間,人家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最終他還是決定保持沉默。

酒吧里很寬敞,但裡邊的客人卻屈指可數。雖然面朝大海的一側全都是落地窗,但遺憾的是外邊卻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西口猜想,這家店的旺季,恐怕也就只有煙火大會的時候了吧。

湯川獨自一人坐在臨窗的座位上。他的眼鏡放在桌上。眼鏡旁,是一瓶紅酒和酒杯。他的耳朵里塞著耳塞,看樣子似乎是在聽音樂。

發現野野垣和西口來到身旁,湯川緩緩抬起了頭。看到西口之後,他摘下了一隻耳朵里的耳塞,問道:「這位也是警察嗎?」說完,他瞥了一眼野野垣。

作過自我介紹之後,野野垣便毫不客氣地坐到了椅子上。

「現在方便說話嗎?」

「我要告訴你說我不方便呢?」

看到野野垣的臉一下子便沉了下來,湯川微微笑了笑。

「跟你開玩笑的,你就這麼站著嗎?」

聽到湯川這麼一問,西口才在野野垣的身旁坐了下來。

「你們也來點什麼喝的吧?就我一個人自斟自飲,感覺有點那什麼。」湯川摘下另一隻耳朵上的耳塞,說道。

「我們就不必了。你就不必管了。」

「是嗎?那我就不客氣了。」湯川端起裝著葡萄酒的酒杯,悠然地啜了一口。

野野垣乾咳一聲,開口說道:「川畑夫婦已經被逮捕了。」

湯川放下酒杯,說道:「是嗎?」

「你不覺得吃驚嗎?」

「今早,『綠岩庄』的老闆他跟我說,他不準備收我的住宿費了,但要讓我搬到其他地方去住。當時我就覺得,或許是因為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後來聽說那家旅館門口停了不少的警車之後,我大致就猜到些情況了。他已經被逮捕了?嫌疑罪名是什麼?」

「目前我們給他定的罪名是玩忽職守和棄屍。」

湯川拿起桌上的眼鏡,開始用紙巾擦拭鏡片。

「『目前』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呢?難道說,還有變更的可能?」

「這我可說不清楚。正因為如此,我們現在才在調查,才會來找老師你打聽情況。」

「原來如此。那麼,我又該說些什麼呢?」湯川戴起了眼鏡。

「你照實說就好了。之前你也已經說過很多次,或許你也會覺得有些厭倦,但我們還是得麻煩你,請你講述一下從你第一天夜裡去居酒屋時起的情況。」

湯川哼了一聲,說道:「我的確已經厭倦了,不過也沒辦法。」

接著,他便開始講述了起來。他所講述的內容,與之前幾次講述的內容完全相同。當時,他讓川畑節子帶著自己去了居酒屋,之後就和節子一起喝了幾杯。再之後,他就在居酒屋裡遇到了成實他們,而澤村則是最後一個到居酒屋裡去的。澤村到居酒屋之後,便告訴了湯川旅館裡的客人失蹤的事情。在他回到「綠岩庄」的時候,那位客人依舊還沒有回去……

湯川所講述的一切,與之前澤村所講述的棄屍經過並沒有什麼矛盾。西口暗自鬆了口氣。如果湯川說的是實情,那麼成實就確實是無辜的了。

「澤村進居酒屋時的樣子如何?」野野垣問道。

「什麼樣子如何?」

「這個……」或許野野垣是想聽湯川回答說澤村當時有些一驚一乍的,但如果這話是由野野垣自己說出的話,那麼他的行為就屬於是誘導詢問了,「怎麼都行。你就說說你當時的感覺就好了。」

湯川聳了聳肩。

「既然如此,那我就回答你說什麼感覺都沒有吧。畢竟當時我也是第一次和他見面。」

「那麼,在你回到旅館之後,第二天起的川畑夫婦的模樣,是否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呢?」

「也沒什麼特別的吧。」湯川的回答依舊是波瀾不驚,「我和他們夫婦倆之間也沒多少來往。每天為我準備飯菜的人,也大多數都是成實。她應該和案件沒什麼關係的吧?」

那是當然。西口好不容易才把話給咽了回去。

野野垣並沒有回答,而是站起了身來。

「謝謝你的協助。抱歉,打攪到你休息了。」

「你們已經問完了?」

「是的,已經問完了。」

看到野野垣朝著酒吧門口走去,西口也站起了身。

湯川突然問了一句:「你們做過試驗了嗎?」

野野垣停下腳步,扭頭說道:「試驗?」

「剛才你說過,你們估計會給『綠岩庄』的老闆定個玩忽職守罪。我猜你們可能是因為『綠岩庄』里發生了一氧化碳中毒之類的事故,才這麼定的吧?既然如此,那麼鑒定人員一般是會來做個再現試驗的吧?」

「一氧化碳中毒?此話怎講?」野野垣裝蒜道。

「難道不是嗎?那你們為何會給他定個玩忽職守罪呢?」湯川故意擺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來。

野野垣睜大眼睛,張大鼻孔,深深地呼吸一口,說了句「感謝你的協助」之後,便大步流星地衝出了酒吧。

西口沖湯川點了點頭,之後便匆匆去追趕野野垣了。這時候,只聽湯川又說:「當時的情形,估計很難再現的吧?」

西口停下腳步,問道:「為什麼?」

湯川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故意賣關子似的先往杯里倒了些酒。之後,他用兩隻手指捏住酒杯腳,輕輕地轉動了幾下。西口開始感到有些焦躁,就在他準備再次開口詢問的時候,湯川突然搶先開了口:「就像你們自己也有著身為刑警的直覺一樣,我們這些做學問的人也同樣有著自己的直覺。」

說完,湯川把手裡的酒杯端到了嘴邊。

西口搞不明白湯川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感覺湯川卻又不像是在揶揄或者取笑。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只能默默地邁出了腳步。

店外,野野垣正在用手機和人講著電話。過了一陣,野野垣一臉不快地掛斷電話,摁下了電梯的按鈕。

「那傢伙可真夠惹人厭的。難道說,那些個學者全都跟他一樣?」

「我感覺他似乎和常人有些不同。」

「算了,反正以後也不會再和他見面了。可喜的是,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有什麼新情報嗎?」

野野垣點了點頭。

「警視廳的人似乎已經找到仙波了。他現在正在調布的醫院裡療養。被害者生前經常會去探訪他。他現在的模樣,肯定是不可能行兇的了。」

電梯門開啟。兩人走進了電梯。

剛開始的時候,川畑夫婦的供述中確實存在有不少費解的地方,但再加上之後的澤村的供詞,之前那些矛盾的地方也就全都解除掉了。剩下的問題,就是為什麼冢原會到玻璃浦來了。而聽過剛才野野垣的一番講述之後,感覺這似乎也就不再是什麼問題了。或許正如野野垣所說,眼下事情確實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可是,西口卻依舊還在為剛才湯川說的那句話耿耿於懷。

在對川畑重治一家人展開審訊的同時,今天白天,鑒定人員也在「綠岩庄」展開了再現試驗。據審訊中途傳來的搜查本部發出的報告來看,「海原之間」的牆壁上確實存在有龜裂,鍋爐的一部分廢氣確實會侵入到房間之中。之後的事,就是要確認一下當鍋爐處在不完全燃燒的狀態時,房間里的一氧化碳濃度了。

可是,試驗進行了幾小時,卻依舊沒有傳來再現成功的消息。而負責人對此的回答,卻只是一句「原因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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