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節

草薙坐在江古田站北口的自助式咖啡店裡。咖啡店不大,面朝通道的吧台座位上就只能坐三個人。草薙坐在中間的座位上,一邊喝水,一邊打發著時間。早在十分鐘以前,他的咖啡杯就空了。

看到手錶的指針指向了七點整的位置,草薙起身收拾好杯子和托盤,離開了咖啡店。和店裡一樣,門外的道路也同樣很狹窄,而且扭曲蜿蜒。不必說,這樣的路自然是單行道。路邊上,開著幾家小小的商店,掛著拉麵館、居酒屋和小吃店的招牌。

草薙走到稍稍感覺寬敞一些的路上,但這條路卻也同樣連中線都沒畫。整條路限速二十公里。

穿過商店街,前方是一片公寓林立的區域。兩小時前,草薙路過這裡時,也一直留意著不要在路口轉錯。剛才來的時候,他就因為在其中一個路口轉錯了方向,最後繞了好半天路才到達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依靠著沿路的指示牌,草薙一路向前走著。剛一跨入住宅區,道路就變得更加錯綜複雜了。基本上就沒什麼方形的區域,而且其中的路複雜彎曲。草薙不由得開始對練馬署的人心生同情。

看到那戶沐浴在路燈燈光之下,貼著白色瓷磚的人家,草薙終於放下了心。這裡,就是梶本修的家。

摁下門鈴對講機的按鈕,聽到梶本妻子的聲音,草薙說出了自己的姓名。傍晚,第一次到這裡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告訴過對方自己過會兒還會再來的。當時草薙明知梶本不在,卻還是故意跑來了一趟。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對方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玄關的大門打開,一名穿著短袖POLO衫的男子出現在門後。雖然臉很長,但男子卻長了一對圓圓的眼睛。這副相貌,總會讓人聯想起馬來。

「是梶本先生吧?抱歉,在您下班後還來打攪您。」草薙客氣地低了低頭。

「倒也沒什麼。」說著,梶本把草薙讓進了屋裡。草薙猜想,此刻對方的心裡一定在為刑警跑到家裡來幹嗎感到奇怪。

梶本帶著草薙走進了一間寬達二十畳的起居室里。茶几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甚至就連地板上也堆著不少的東西。八年前,剛搬過來的時候,想必梶本一家也希望能收拾打掃得再整齊一些的吧。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一家對於這個新家的愛和緊張感也漸漸鬆弛了下來。儘管如此,草薙也還是恭維了對方一番。

「呃,家裡又臟又亂的。我還在想,是不是也差不多該抽個時間打掃一下了呢。」梶本言不由衷地說著。

「我聽人說,搬到這裡來之前,您家住在王子的公司住宅里?」草薙立刻便切入了正題。

「對。在那邊住了很久,十八……不,十九年了吧。我結婚結得早。」

據說,梶本是在二十四歲時結的婚。之後,他便搬進了公司住宅里。

「當時梶本先生您家在那邊住的是二〇六號室吧?您還記得當時住在三〇五號室的川畑一家嗎?」

「川畑家啊?」梶本半張著嘴,緩緩點了點頭,「當時他們家確實住在那裡——你還記得吧?」他的後半句話,是沖著坐在餐椅上的妻子說的。

「我們家在那邊住了很長時間,不過他們家在那裡住的時間也不短。」

「嗯——我們搬過去的時候,川畑他們家已經在那裡住了四五年了。而且,川畑先生的情況和我相反,他結婚結得很晚。所以,剛搬過去的時候,我還大吃了一驚,沒想到這裡居然還住著他這麼一位大前輩。因為那些結婚比較晚的人,是很少會住公司住宅的。」

「據我們調查,梶本先生您家和川畑家曾經在那裡一起住了十多年。當時,你們兩家之間是否有過什麼往來呢?」

嗯。梶本抱起了兩手。

「大掃除啦,巡夜啦,有時我們兩家會因為公司住宅的一些雜事碰面,自然也多少會有些交往。不過我們兩家之間的關係倒也不算是很親近。畢竟年齡相差得也比較大。」說著,梶本向草薙投來了窺探般的目光,「那個,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你們還問這些有關川畑家的事幹嗎呢?莫非是川畑先生遇上了什麼事?」

草薙心中早已料定,對方遲早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來的。他淡淡地笑了笑。

「詳細的情況,我也不能跟您說很多,不過,我們現在需要調查一下某段時期內從王子本町移居到其他府縣的人員的情況。而川畑先生家搬出公司住宅的時候,也正好就處在那個時期里。」

「嗯。照這麼說,你們調查的對象,不止川畑先生一家咯?」

「是的。之前,光是我一個人調查過的……」草薙掰著指頭算了算,「大概也有二十個人了吧。」

梶本睜大了眼睛,身子往後一仰:「真夠辛苦的啊。」

「我這人就只有成天四處打轉的能耐。那,情況到底如何呢?川畑先生他到底給您留下了怎樣的印象?他有沒有遇到過什麼麻煩,或者和其他人有過什麼糾紛?」

這個嘛。梶本一臉思索的表情。

「我記得他似乎不是個喜歡惹事的人吧。」

聽到梶本的這句話,梶本的妻子皺著眉頭看了看丈夫。

「我說,我記得他們家在搬走之前,他不是幾乎都不在家的嗎?」

「嗯?是嗎?」

「是啊。我記得川畑先生當時似乎是一個人到外地去赴任了。」

梶本大張著嘴,輕輕點頭。

「對對,是這樣的。川畑先生是一個人去赴任的。記得應該是到名古屋去了吧。」

「退休之前,他的任職地似乎就在名古屋分公司。」

「果然沒錯。我說刑警先生,你既然知道,那幹嗎不早說呢?你早說的話,我也就能想起來了。」

「抱歉,怪我疏忽了。」草薙並不能把話挑明,告訴對方說自己就是來套話的,「這麼說,當時平日公司住宅里就只住著川畑太太和他們家的女兒,而川畑先生就只有周六會回去,是這樣嗎?」

「應該是吧。」梶本隨口回答了一句。

「不對。你弄錯了。實際上並非如此。」梶本的妻子在一旁插嘴道。

「怎麼不對了?」草薙問道。看起來,還是梶本妻子的記憶更可靠確實一些。

「不光只是川畑先生,川畑太太和他們家的女兒都不在公司住宅里的。臨搬走前的一兩年里,他們家一直都是很少有人在家的。」

晚上八點左右,草薙離開了梶本家。一邊走在通往江古田站的彎曲小路上,他一邊思考著。剛才,雖然他問了梶本夫婦不少的問題,但最大的收穫,卻是梶本妻子講述的那番話。除了川畑本人之外,川畑的妻子和孩子也經常不在公司住宅里。

「倒也並非每次都不在,偶爾也還是能看到川畑太太的人影。我估計她也是去給房子通通風,或者拿些行李什麼的吧。問也找機會問過她,她說她有位朋友因為工作,一家人出國在外,希望她能去幫忙照看一下家裡。川畑家有個女兒,而她女兒念的那所私立中學離那邊也近些,所以就乾脆在朋友家住下了——或許當時的原話也並不完全像我說的這樣,不過意思大概是差不多的。」

草薙又問川畑家和他們家的那位朋友關係如何,那位朋友家住哪裡,結果梶本的妻子卻說自己也記不清了。不過梶本的妻子倒還記得川畑家女兒念的那所初中。那所學校是一所有名的女子中學,草薙倒也曾聽說過。

草薙決定,明天一早就去那所中學,去查一下他們學校的畢業生名簿。聽湯川說,川畑家女兒的名字似乎是叫做成實。之後再去找川畑成實當年的那些同學打聽一下,估計就能查明那時候她們家住在哪兒了。

雖然是一邊想事一邊走,但草薙還是徑直走到了江古田站。內海薰還沒打電話來。草薙打算先確定一下她在哪裡,之後再決定下一步行動。他剛把手機掏出來,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看看來電顯示,打電話來的卻並非內海薰。草薙趕忙按下通話鍵,把手機貼到耳邊。

「喂,我是草薙。」草薙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我是多多良。你現在方便說話嗎?」低沉的嗓音迴響在草薙的耳中。

「方便。什麼事?」

「剛才我去見了個朋友。我想你應該也知道的,冢原先生最後任職的地方。」

「啊,是的。」

「今天,縣警的搜查員去找過我那個朋友。我想你應該也能猜出他們去幹嗎的吧。」

「是去打聽冢原先生的情況的吧?比方說,問問他生前會不會跟什麼人有過節之類的。」

「還有他生前有沒有跟誰提過玻璃浦這地名。縣警是想順藤摸瓜,去找那些與被害者生前有關的人,查探下是否會有什麼線索。」

「他們這麼做,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倒是沒有。不過,有件事卻很奇怪。他們卻沒向任何人問起過有關仙波英俊的事。難道縣警覺得仙波那件案子並不重要?之前你有沒有把我跟你說的那些情況轉告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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