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節

草薙把愛車Skyline停到路邊,對比了一下導航儀和周圍的景色。一條彎曲逶迤的小道,兩邊林立著不少的民居。民居之間,偶爾能夠看到些樹林和田野。

「應該就在這附近啊。」民居建得都稍稍離開道路一段距離,搞得民居旁的路牌也很難確認。

「我去找找看。」內海薰走下了副駕駛席。

草薙拉開車載煙灰缸,叼起了一支煙。車是自己的,所以抽煙也不會受到別人限制。打開車窗,夏日的熾熱空氣立刻湧進了車裡。

兩人已經來到了埼玉縣的鳩谷市。冢原正次的家應該就在附近。

昨天,被叫到品川署之後,多多良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其間一定有什麼問題」。見草薙一臉不知所云的樣子,他才又補充道:「仙波英俊的事。」

「臨退休之前,我和冢原先生一起去喝過一次酒。當時我問他,這輩子遇上的案件里,哪一件讓他記憶最深。其實當時我也就只是隨口一問罷了,但冢原先生是個記性很好的人,但凡由他親自接手過的案件和罪犯,他都記得一清二楚。沒什麼印象最深的,要說的話,每件案子的印象都很深——我當時本來以為他會這樣回答我的。」

但是,冢原正次的回答,卻完全出乎了多多良的預料。

「仙波英俊——想了一陣之後,冢原先生說出了這麼一個人名來。當時我一愣,因為之前我從來沒有聽人提起過這個名字。聽冢原先生說,這人就是當年在荻漥殺害了前坐台小姐的人之後,我也才大致有了些印象。當時,那案子很快就解決掉了,而且在公審的時候也沒出現過什麼問題。聽他說印象最深的是這麼件案子之後,我就問了一句為什麼。」

可是,冢原當時卻並沒有回答多多良的這個問題。過了一陣,冢原就只是搖了搖頭,對多多良說道:「我隨口一說而已,你也別在意。」

「做了多年的刑警,倒也確實有些人不會拘泥於案件的大小,心中總是惦記著那些自己親手審訊過的罪犯。而且,很多時候都說不清其中的原因。所以當時我也沒有多問。但如果說冢原先生在臨死前曾經去過那地方的話,那麼事情就得另當別論了。這件事,你要務必幫我查清楚。」

接到指示後,草薙立刻便採取了行動,希望能夠見一見這個仙波。可查來查去,草薙也還是沒能掌握到仙波的行蹤。根據內海薰調查到的情況來看,服刑期滿之後,仙波通過一位熟人的介紹,到足立區的一家廢品回收公司去上了班,但沒過多久,那家公司也倒閉了。打那之後,就再也無法查到有關仙波的消息了。

那麼冢原這邊的情況又如何呢?既然冢原那麼在意仙波的事,那麼在仙波出獄之後,他應該也會和仙波聯繫一下才對。草薙本想調查一下冢原的手冊和手機,但這些東西卻都在玻璃警署那邊。

內海薰一路小跑著回到了車旁。

「找到了。就在前邊不遠。那邊有地方停車。」

「多謝了。」草薙放下了車子的手剎。

冢原正次住的地方,是一處樸素的木結構兩層小樓。來到門口,冢原的妻子早苗很乾脆地把兩人迎進了屋裡。草薙和內海薰被帶到了一間外邊可以看到一處小小庭院的和室里。和室里雖然供著佛壇,但佛壇上還沒有放上冢原的遺照。

「我已經聯繫過喪葬公司,讓他們明天把遺體送過來了。」早苗一副憔悴的模樣,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

草薙先說了一番客套話,之後便把冢原的死可能並非只是一場單純的事故這一點告訴了早苗。早苗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看起來,之前多多良應該已經把解剖的結果告訴過她了。

「自從聽到他死了的消息時起,我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勁。他是不可能會在喝醉之後摔下岩石地里去的……」早苗搖了搖頭,「不,這種事是絕不可能的。」

早苗的聲音很平靜,但其中卻能感覺到一種強烈的確信和意志。多年以來,她一直在背後默默地支持著這位名刑警。她的內心之中,必定有著一股從外邊無法看出來的堅強意志。

草薙告訴了早苗,冢原臨死前曾經去過仙波家的事,問她是否知道些什麼。早苗皺起眉頭想了一陣,臉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玻璃浦那邊的警察也給我打過電話,問了我同樣的問題。我丈夫他生前總會挂念著那些當年他曾經手過的案件,這樣的事,應該也沒什麼可覺得奇怪的。之前我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仙波這麼個名字,所以他和仙波之間應該也沒有什麼書信往來的吧。」

「您這裡會不會留有些冢原先生當年的搜查資料呢?」

聽過草薙的問題,早苗搖了搖頭。

「那些東西,應該是在他退休之後就全部燒掉了。不光自己留著沒用,而且還會牽扯到其他人的隱私。」

「的確如此。這樣啊……」從冢原的行為當中,草薙隱隱感覺到了他生前的那種認真頑固的性格。

「不過他的書房裡或許還會留有一些相關的東西吧。兩位要看看嗎?」

那就有勞了。草薙回答說。

冢原的書房,是二樓上的一間六疊寬的和室。窗邊放著一張木製的桌子,旁邊則是一個書架,書架上整齊地排放著司馬遼太郎和吉川英治的書,卻連一本和警察有關的書都沒有。書架最下邊的一層里,放著幾本厚厚的電話簿。

得到了早苗的許可,草薙拉開書桌的抽屜看了看,但裡邊卻並沒有什麼與本案有關的東西。

樓下的電話響了起來。早苗說了聲「失陪」,之後便轉身離開了書房。

草薙一臉疑惑地拿出了書架上的電話簿。

「有什麼問題嗎?」內海薰發問道。

「照他們那輩人的習慣,這東西應該是放在電話座機旁的才對。可是,這間書房裡甚至就連個無繩電話的子機都沒有。」

「嗯,這麼說倒也是。」

「還有,這是整個東京都的黃頁,大約發行於一年前。既然都已經從警視廳退休了,冢原還要這東西幹嗎?」

草薙把電話簿放到書桌上,開始翻閱了起來。沒翻幾頁,他便發現電話簿的其中一頁上折了個角。仔細一看,上邊記錄的是些簡易賓館的號碼,地址大多都在台東區和荒川區,尤以南千住的最多。地點就在淚橋附近。

草薙和內海薰對望了一眼,把之前折起的角攤平開來,合上了電話簿。剛把電話簿放回書架,走廊上邊傳來了上樓的腳步聲。

「是玻璃警署打來的電話,說是今晚縣警會派人過來,找我打聽一些有關我丈夫的情況。我該怎麼回答他們呢?」早苗問道。

「您就像是在面對我們時一樣,如實回答他們就好了。」草薙說道。

「說的也是。對了,兩位有什麼發現嗎?」

「沒發現什麼,很遺憾。」草薙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多有打攪,我們就先告辭了。只不過,您能借我們一張您丈夫生前的照片嗎?最好是能夠看得清楚他長相的照片。」

「你為什麼不把電話簿的事情告訴冢原太太?」剛一發車,內海薰便開口問了起來。這句話,她已經忍了很久了。

「現在還不能確定那本電話簿和案件有關。不能和死者的家人說些沒有把握的話,這是做刑警的鐵則。」

「可我覺得這事和案件有關的可能性很大啊。」

「這可未必。你覺得兩件事之間有聯繫嗎?」

「很有可能。」

草薙瞟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內海薰,說道:「你回答得還真夠乾脆的。」

「退休之後,冢原先生還去弄了本黃頁回家,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如果他這麼做是為了調查那些簡易旅館的號碼,那麼其目的就只可能有一個。」

「什麼目的?」

「找人。」內海薰的回答依舊是那樣的乾脆利索,「或許,冢原是在尋找一個住所不定的人。那麼,那個人又為什麼會住所不定呢?」

「因為此人犯有前科,沒地方就職,同時也無法租房……是這意思嗎?」

「這推理的思維是不是有些太過跳躍了?」

「不,我覺得這推理合情合理。雖然眼下還無法確定仙波是否就住在這類的旅館裡,但在退休之後,冢原便立刻重操起就業的可能性很大。」

因此,照這麼追查下去,或許就能夠找到仙波了——草薙心中就是這麼想的。

「我可以問一句嗎?」

「什麼?」

「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給當地的縣警呢?如果我們把這事告訴了他們,他們應該就會出面去尋找仙波的。」

「那些傢伙人生地不熟的,倒不如我們親自出馬處理起來更快些。」

「看來你是不打算告訴他們了啊。那,估計你也不準備把冢原說他印象最深的案件是仙波一案的事告訴他們咯?」

草薙皺起了眉頭。

「幹嗎?你今天怎麼老這麼糾結?」

「管理官不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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