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節

從縣警本部搜查一課過來的那位名叫磯部的警部只要不笑,感覺就像是在板著個臉一樣。國字臉上皮膚看起來似乎很厚,而眉毛和眼睛都細得就跟條線一樣。不說話的時候,總是癟著個嘴。笑起來的時候,那笑容看起來也像是背後暗藏了什麼野心和陰謀一樣。

磯部暫時先帶著三名部下來到玻璃警署里。「暫時」這個詞,正是他本人所說的原話。

「如果真的要在這裡設立搜查本部的話,那麼我會帶五十個人過來的。」磯部的話聽起來似乎是在虛張聲勢。就算真的能來那麼多人,他們也不可能全都是磯部一個人的手下。他的警銜不過就只是個股長罷了。

但是,刑事課長岡本依舊滿臉堆笑,低頭說:「到時候我們也會好好準備一番的。一切就拜託了。」

磯部等人此番前來的目的,是為了確認之前在玻璃浦發現冢原正次屍體一事的調查狀況。元山、橋上和西口被叫到了會議室里,向磯部他們說明情況。

元山大致地向磯部等人講述了事情的經過。磯部抱著手聽完了元山的講述。

「剛才所說的,就是目前已經查明的大致情況。冢原和玻璃浦之間的關係,眼下依舊還未能查明,也不清楚他為什麼會對這一次的海底礦物資源開發感興趣。」

磯部抱著兩手,一言不發。因為眼睛實在是太小,有時感覺他似乎已經睡著了,但實際上他卻是醒著的。

稍稍沉吟了一下之後,磯部睜大了眼睛,看了看負責本案的幾個人,說道:「你們是怎麼看的呢?」

「什麼怎麼看的?」元山問道。

「在你們看來,這件案子屬於他殺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個嘛……」元山瞥了一眼身旁的岡本。岡本低頭看著地面,絲毫沒有開腔搭話的意思。無奈之下,元山只好接著說道:「從現場的狀況來看,似乎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現場既沒有留下任何打鬥的痕迹,除了腦部的損傷之外,屍體上也沒有留下什麼其他明顯的外傷。」

「可那位警視廳的管理官不是發現了一些什麼嗎?他說要把屍體運回東京去解剖,其原因也不就在此嗎?」

岡本抬起頭來說:「呃,這事倒也未必就像您……」

「那你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是因為過世的那位冢原先生,是那位管理官在警視廳里的前輩。他覺得不做一下解剖就安葬掉的話,心裡總有些不甘,所以他說打算把屍體運回東京,請專門的醫生來做解剖。」

「這些話之前你們已經說過了。所以現在我們才會到這裡來的。照這麼說,你們覺得即便送去解剖,也是無法查出任何問題來的?你們認定,這就只是一場單純的事故?」

岡本沒有回答。元山一言不發。磯部搖了搖頭,低聲念了一句:「真拿你們沒辦法。」

「我聽人說,其他人對那個磯部股長的評價都不是很好。」橋上把手肘搭在窗框上,兩眼望著窗外,說道。

「怎麼個不好法兒?」西口問道。他的手裡,還攥著一罐咖啡。

兩人坐在從中玻璃站出發的電車上。車廂里空空蕩蕩的。可供四個人合坐的廂式座位上,就只是面對面地坐著他們兩人。

「傳聞說,他是個善於算計的野心家,而且還是個總愛溜須拍馬的渾蛋。如果這真是一場殺人案的話,那麼這對他來說就是個立功的絕好時機了,所以他一直都幹勁十足。」

「他那模樣,是幹勁十足嗎?怎麼我看他就只是一臉不爽的表情而已?」

橋上嘖嘖咂舌,晃了晃食指。

「這叫做故作姿態。估計那傢伙這會兒已經回到了縣警本部,正向著課長口沫橫飛地打著小報告呢。」

如果橋上沒有猜錯的話,磯部其實應該是打心底里巴望著這是一起殺人案的。他之所以會在岡本和元山面前表現出煩躁不安來,或許也是因為元山他們至今還未能證明這是一起殺人案的緣故。

電車沿著海岸輕快地飛馳。來到玻璃浦,兩人依舊沒有站起身來。他們這次的目的地,是電車的下一站——東玻璃站。

冢原正次出席了DESMEC召開的說明會,而警方也已經查明了那輛當時載著他前往公民館的計程車。照計程車司機的說法,當時是有人用無線電把他給叫到東玻璃站的站前,載上了冢原正次的。前往公民館的話,最近的車站應該是玻璃浦站。有關這一點,冢原手上的那張說明會的入場券上也已經寫得很清楚了。既然如此,冢原為何還要從東玻璃站打車前往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冢原在參加說明會之前,有事要到東玻璃站去。因此,西口和橋上就被派去打聽情況了。

因為地形的關係,東玻璃站建在離海稍遠的地方。順著車站正面的路前進,就能走到海岸邊去。海岸前方,道路分作幾個岔口,分別通往玫瑰園、八音盒館和奇詭藝術館等設施。或許是因為車站離海較遠,在一段時期里,這座小鎮接連不斷地建造了許多可供觀光旅遊的設施。自不必說,如今這些設施基本都已失敗告終了。

街道兩旁,有幾家小小的商店。其中的大部分,店門外都拉下了捲簾門。就算是那些還開著的商店,從外邊也看不出店裡是否還在營業。

「跟這裡比起來,中玻璃那邊還算不錯了。」橋上邊走邊說,「至少,那邊還能感覺得到一絲活力。這地方,街上幾乎都沒什麼人啊。」

但即便如此,街上卻依舊還是有幾家正在營業的小店。兩人分頭行動,手裡拿著冢原正次的照片,四處找人打聽情況。打聽了一陣之後,首先找到了線索的還是西口。在一家門外堆放著海鮮乾貨的店裡,一個老太婆說她看到過冢原正次的這張臉。據說,冢原前天還曾經進過這家店。

「他當時問我,說去Marin Hills怎麼走。」

「Marin Hills?」

老太婆皺起臉笑了笑,揮了揮手。

「是處別墅地。很久以前就蓋了的,現在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住那兒。」

西口叫來了橋上,把打聽到的情況告訴了他。至於前往別墅地的路,西口已經找老太婆打聽好了。

在前往海邊去的路上走上岔路,順著緩坡而上。之所以整條路都鋪整得很好,大概也是因為前方通往的是別墅地的緣故。

「對了,我曾經聽說過。」橋上說道,「很久以前,一家大型地產公司在這裡建造了不少的別墅,打算大賺一筆。記得那家公司好像就叫做『Marin Hills玻璃』。可到最後,他們就只賣出了極少的一部分,虧得一塌糊塗。」

「哦?那,冢原先生跑這地方來幹嗎?」

走了一陣,前方稀稀疏疏地開始出現了幾處別墅。剛建成的時候,這些別墅看起來應該是既豪華又漂亮,但如今,每一棟別墅都顯露出了歲月滄桑的痕迹。

路邊,有個正在修剪花草的男子。男子約莫五十歲年紀,頭上戴著頂草帽。橋上沖著男子招呼了一聲。

據說,男子是地產公司雇來修剪花草的人。

「這裡的別墅幾乎全部都是銷售用的,可是卻根本就沒人來買。但這地方也不能任由它就這麼荒著,所以才會找人來給修剪一下雜草的吧。」

橋上讓男子看了看冢原的照片。

「哦?這人我見過,就在前天。」男子毫不遲疑地說道,「他當時在仙波家門口轉悠,所以我就留了個心眼。」

「仙波?」

聽橋上這麼一問,男子伸手指了指遠處。

「那裡不是有戶白色的人家嗎?就是建在斜坡上的那棟。那裡之前曾經是仙波的家。」接著,男子又補充了一句,「那是個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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