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節

距離玻璃警署最近的車站——中玻璃站,是整條線路上最大的車站。不管轉到哪個角落,都能看到車站的大樓,而且整個車站還是螺旋上升式的。即便如此,在東京人眼裡,這也同樣只是一處鄉下的車站吧。西口心想。每年,他都會去幾次東京,東京的任何一條街的車站,都會讓他覺得嘆為觀止。

「應該快了吧。」元山看了看錶,喃喃說道。西口也跟著他看了一下時間。馬上就要到下午的兩點二十分了。再過不久,特快列車就該到了。

兩人在檢票口外等候著車子的到來。雖然忙了一早上,兩人的襯衫都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但兩人卻都沒有脫下外衣。甚至就連領帶也沒鬆開過。

很快,警方便聯繫到了冢原正次的家人。他們依照登記簿上寫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冢原正次的妻子早苗正好在家。聽西口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之後,早苗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漫長的沉默,已經如實地傳達出此刻早苗臉上的表情。

到底是怎麼回事?過了好一陣,早苗才開口問道。她的聲音冷靜得讓人感覺難以置信。

西口將情況如實地告訴了對方。其間,早苗就只是隨口答應了幾句,卻並沒有提出什麼問題來。她一直聽西口講到了最後。

西口告訴早苗,說警方希望她能過來認領一下屍體之後,早苗便立刻回答說她馬上出發。西口又跟她說,等買好車票之後,希望她能告知一下自己,並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了早苗。他準備到車站去接早苗。但在跟早苗打電話的時候,西口是準備一個人去接早苗的。

在和冢原早苗通過電話的一小時後,元山又給西口打來了電話。元山說,他也要和西口一起到車站去接早苗。

據元山說,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管理官多多良給署長打了電話,說是他也準備和冢原早苗一起過來。死去的冢原正次是多多良在搜查一課里的前輩,去年才剛剛退休的。

從冢原的身上發現了警察共濟組合的組員證之後,眾人都已經明白,冢原應該是位退役了的警察。可是,警署里卻沒有任何人想到,之前他居然會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人。可西口卻覺得,這事倒也還算合情合理。聽到冢原正次死去的消息,早苗依舊能夠如此鎮定,必定是因為之前的她曾經無數次心懷著最壞的打算,送自己的丈夫出門的緣故。

既然還有警視廳的管理官一同前來,也就不能光讓一個小小的平頭刑警去迎接了。股長元山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原因也就在這裡了。

「啊,車子好像到了。」元山兩眼望著檢票口的對面。

乘客們紛紛走下樓梯。自打盂蘭盆節過去之後,來這裡旅遊觀光的人數便一直在急速銳減。朝著檢票口走來的那些乘客,幾乎全都是些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本地人。只要看看他們帶的行李,就能夠看出個究竟來。

其中的一男一女,給人的感覺明顯和其他人不同。女子身材苗條,一身灰色的連衣裙,臉上架著一副淡色的太陽鏡。看年紀,她大概五十歲。男子身材不高,但肩膀卻很寬,身上的灰黑色西服很適合他。男子的頭髮之間稍微混雜著幾根白髮,整齊地梳朝了兩邊,戴著一副金邊眼鏡。

就是那兩人了。元山喃喃說道。「錯不了的。那是一雙久經戰陣的刑警的眼睛。」

兩人走過了檢票口。男子看到西口,毫不遲疑地向著元山和西口走了過來。女子緊隨其後。

「是多多良管理官吧?」元山開口問道。

「是我。你們兩位是……」

「我是玻璃警察署刑警課一系的元山。這是我的部下西口。」

「請多關照。」西口低下了頭。

多多良輕輕點了點頭,轉身沖著身後的女子揮了揮手。

「這位是冢原先生的太太。她的名字,你們應該知道的吧?」

「是的,已經聽說了。」元山轉身面對著冢原早苗,深深地低下了頭,「這次的事,實在是令人感覺遺憾。您此刻的心情,我們能理解。」

西口也跟著上司一起鞠了一躬。

「給你們添麻煩了。」早苗說。她的聲音,感覺比電話里更加低沉。

「我硬跟著來,真是抱歉。」多多良說道。

「不不,哪裡話。」元山趕忙圓場道。

「聽冢原太太說冢原先生過世了,我坐立不安。畢竟,冢原先生他不僅只是我的前輩,還是我的恩人。」

「呃,原來是這麼回事……」元山掏出手帕,擦了擦太陽穴上的汗。

「冢原先生的遺體在哪兒?」多多良問道。

「在警署的停屍房裡。屍檢已經結束,我們帶兩位過去吧。」

「是嗎?真是有勞你們了。」說完,多多良身旁的冢原早苗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西口駕駛著車子,把兩人帶到了玻璃警署。刑警課長岡本早已在玄關口恭候多時了。

「兩位不必客氣,請儘管吩咐。只要是能做到的,我們都會儘力去做的。」岡本稍稍有些駝背,看起來隨時都會開始搓手。從警銜上來看,警視廳的管理官,和小警署的署長基本是同級的。

西口和元山帶著兩人來到了地下的停屍房裡。署里的人已經將冢原正次的屍體安放好,儘可能不讓人看到屍體身上的傷口。

只看了一眼,早苗便叫了起來:「是我丈夫。」雖然臉色鐵青,但她並沒有半點情緒上的慌亂。

西口和元山兩人上了走廊,讓兩人獨自待在屋裡。過了五分鐘,房門打開,多多良一個人走了出來。

「結束了嗎?」元山問道。

「我想讓他太太單獨和他待一會兒。同時,也想找你們問問事情的詳細情況。」

「好的。那,咱們另找一間屋子吧。」說完,元山看了一眼西口,「你留在這裡。等冢原太太出來之後,你就帶她到第二會議室里來。」

是。西口回答道。

在光線昏暗的走廊上等了十分鐘之後,房門靜靜地開啟,早苗從裡邊走了出來。雖然她的兩眼裡布滿了血絲,但臉上卻沒有半點的淚痕。估計她在出門之前,已經補過妝了。

看到西口之後,早苗低下了頭:「讓你久等了。」

「多多良管理官正在和我的上司談事情的詳細情況。我帶您過去找他們吧。」

「抱歉,那就麻煩你了。」

第二會議室在警署的二樓上。西口帶著早苗走進會議室,只見元山在會議桌上攤開了地圖,將現場的位置告知了多多良。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岡本和署長富田也在會議室里。看到早苗進屋,滿身贅肉的富田飛快地站起身來,低頭和早苗打了個招呼。

「據說冢原先生是在玻璃浦死去的。」多多良轉身朝著早苗說道,「您聽說過那地方嗎?」

沒有。早苗偏起腦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剛才我聽多多良管理官說,您丈夫在出門的時候,並沒有告訴您他要上哪兒去?」元山問道,「這種情況是否經常發生呢?」

早苗緊緊攥住了膝頭上那隻手提袋的提手。

「去年退休以後,他偶爾也會突然跑去泡溫泉。因為平日里我也要去上班。他會去的地方大致我都知道,不過他也經常會只跟我說想去看看紅葉,或者說想去看看日本海,之後就出門去了。這次也一樣,他雖然告訴過我他要到這邊來,但具體的情況他卻沒有告訴過我。」

「那麼,您丈夫是否曾經跟您提起過『玻璃浦』這地名呢?」

「我也想不起來了……感覺應該是沒有提過吧。」早苗的回答顯得很沒有自信。

「您有沒有看到過這隻包?」

「這包是我丈夫的。」

「能請您檢查一下包里的東西嗎?如果發現了您之前沒見過的東西,就請您告訴我們。」

「我可以不戴手套嗎?」早苗提出的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表明她作為前警員妻子的身份。可以的。元山回答道。

檢查過包里的東西之後,早苗說道:「這些東西全都是我丈夫的。」

「手機的通信記錄呢?就我們調查的情況來看,最近您丈夫似乎很少使用手機。」

早苗拿起手機,檢查了一下登錄內容和通信記錄。就警方的調查來看,這隻手機的最後一次通話是三天前。撥打的號碼是「綠岩庄」的電話號碼。看樣子應該是一通預定房間的電話。

「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我丈夫他雖然會帶著手機出門,但他卻幾乎就不大用它的,說是退休之後,也幾乎就沒人會給他打電話了……而且他也不會發簡訊。」

元山點了點頭,從上衣內兜里掏出了一隻塑封袋來放到桌上。袋子里裝的是一張紙片。

「您看到過這東西嗎?您可以拿起來仔細確認一下。」

冢原早苗拿起塑封袋,兩眼盯著袋子里的那張紙。頃刻間,疑惑的神色便出現在了她的臉上。

那張紙片是西口發現的。當時,它被對摺了起來,裝在冢原正次的開襟衫的衣兜里。紙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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