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黃河鬼窟 第四章 鐵頭龍王

我和大腦殼依偎在火堆旁,因為恐懼到了極限,世界縮小,我們倆竟成了兩個相依為命的人。

關於鐵頭龍王,我只是很早的時候聽爺爺講過,現在給大腦殼再講,好多東西都只能拼湊了。

在爺爺嘴裡,黃河一帶人把鐵頭龍王傳得可神乎了,有人說它是黃河中成精的鯉魚,身上結著七層魚鱗,頭上隆起一架鹿角,一下子能撞翻大船,一口就能吞掉在河邊飲水的水牛。

也有人說,其實這鐵頭龍王就是黃河大王的真身,代替黃河大王在黃河中巡視,要是哪裡的黃河大王廟香火不盛,這鐵頭龍王就會撞斷河堤,水淹百姓。

大腦殼聽得眼睛都直了,問我:「白,白大哥,這鐵頭龍王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說:「我爺爺說,這鐵頭龍王,其實就是伏在黃河底的黿。」

這個黿,就是古代的巨龜。現在大家常把大龜都叫做黿,這不對。在古時候,能翻江倒海的巨龜,才被稱為黿。

這黿是蟒蛇和巨龜生的崽,所以才能長那麼大個兒。據說這東西能活一萬年,能長到火車頭那麼大,一旦發起怒來,能掀起城牆高的巨浪,打翻漁船,淹沒良田。

我父親當年在黃委會上班,負責巡查河堤。我當時問過他,這個巨黿是不是真的存在,那黃河改道是不是巨黿給撞斷的河堤,你猜他怎麼說?

大腦殼伸長了脖子問:「怎麼說?」

我說:「我父親說,黃河為啥改道?那是因為黃河從上游帶下來太多泥沙,這些泥沙沉到下游,把黃河給墊高了,黃河成了懸河,遇到汛期,河水暴漲,漫過河堤,這樣黃河才會改道。」

大腦殼明顯有些失望,說:「啊,看來那黿,還是沒有咧!」

我說:「這話倒也不能這樣說。我父親當時也說了一種情況,在黃河中游乃至上游,水位很正常的時候也常常會發生改道,這就很難解釋了。就好像說,原本那黃河水好好流著,但是突然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河水暴漲幾倍,最後大堤崩潰,黃河改道了。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就像是……就像是黃河中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巨獸,將河道整個堵死了,河水過不去了,只好越堤而過,所以造成了黃河決堤大水泛濫。」

大腦殼說:「這巨獸肯定就是黿了?」

我說:「我當時問過我父親,我父親偷偷告訴我,在黃河道乾涸後,他專門去看了看,發現黃河古道中有個巨大的深坑。深坑前後各有四個巨大的爪印,就像河底下曾有一個巨獸伏在這裡,用四隻爪子牢牢抓住河底,這樣才出現了那麼大的巨坑。他聽黃河邊的老船夫說,這就是鐵頭龍王,也就是巨黿,它卧在河泥中,緊緊扒住河底,堵塞住了河水,才導致黃河改道。」

那神秘出現又離奇消失的石頭,以及地上的劃痕,不禁讓我想起關於鐵頭龍王的傳說。

如果真是巨黿的話,可是它為什麼剛好出現在門口,替我們擋住了狼,好像是特意來救我們似的。

大腦殼說:「你是不是有點想多了?」

我說:「管不了那麼多了,先這樣想,我爺爺說心裡寧靜,一切事就合理。」

大腦殼看看天:「這天看著要亮了,我們還在這兒等嗎?」

「要不然我們順著大龜爬的痕迹去看看,這可能與我們這次進古桑園有關,金子寒回來我們也能提供點線索。不然他老覺得我們沒用。」說完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身體感覺舒展了很多。

「對!」大腦殼說,「這個小哥不搭理我們,可是就是覺得我們礙事。」

說著話大腦殼也來了精神,索性爬起來做了個火把,我們兩人沿著那大龜的爬痕一路追過去,就看見那痕迹穿過河灘,直奔前面而去。

我們尋著痕迹走了一會兒,大腦殼猛然立住了,說不對,不對,不能再走了,前面是古桑園!

我看了看,前面黑糊糊的,月光下,黑壓壓的樹林被風吹著嘩嘩響。

我和大腦殼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敢過去。

這時,身旁突然傳來一聲清晰的咳嗽聲。

那咳嗽聲十分古怪,聽起來就像上了年紀的老人抽旱煙時不小心嗆到了,又強忍著不想出聲。

這深更半夜的,又在這樣荒無人煙的黃河老灘上,哪裡來的咳嗽聲?

我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兩人屏住呼吸,仔細去聽,卻只聽見風吹過樹葉,嗚嗚作響。我們聽了一會兒,再也沒傳出來那種古怪的咳嗽聲,心中暗暗安慰著自己。

我想上前探個究竟,大腦殼卻不敢去,訕訕地站在那裡。

我刺激他:「你不去,就在這兒等我,如果聽見不好的動靜,你馬上跑。」

大腦殼點了點頭,他看我往前一走,又害怕了,一把拉住我,可憐巴巴地說:「你走了,俺自己在這兒咋辦?俺,俺,俺還是跟你去吧,咋也是兩個人一起!」

我笑了一下,用力拍了一下他,算是給他鼓勁,也給自己壯膽:「對呀,我們手中有槍,兩個大男人,怕啥呀。」

還沒走幾步,那咳嗽聲又來了。這次我們聽得清清楚楚,聲音從前方樹林邊一塊立著的石頭旁發出來。

大腦殼哆哆嗦嗦地問我:「白,白大哥,那石頭後面是不是蛤蟆叫?」

我苦笑著:「這年頭蛤蟆要能像人一樣咳嗽,怕早修鍊成精怪了。」

說實話,這時候我也有三分打憷,月光明晃晃照在河面上,大石頭後的樹林里一片黑暗,那石頭後到底藏著什麼,難道那裡真有個老人?

河灘上光禿禿的,況且這荒郊野外的,怎麼可能三更半夜冒出一個老頭?

我提著膽子,擎著那支火把,小心翼翼走過去,將火把往石頭後一照,發現石頭後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我剛鬆了一口氣,那熟悉的咳嗽聲又一次在我身後出現了。

我又用火把照了照石頭背後,石頭背後空蕩蕩的,確實連個人影子都沒有。

這事情邪性了!

我舉著火把傻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這時候,那塊大石頭上,傳來了一陣敲擊石頭的聲音。

我一動不敢動,眼巴巴看著火把的火焰上下躥動,心中亂糟糟的。

「恐懼會讓身體生出鬼來。」我想起爺爺曾說過的話,使勁鎮定自己。

這時,大腦殼突然鬼鬼祟祟地說:「白大哥……俺知道是啥在叫咧……」

我小心地看著四周:「是什麼在叫?」

大腦殼也看了眼四周,神秘兮兮地對我說,他曾聽一些行走江湖的手藝人說過,手藝人行走江湖,有恩報恩,有怨抱怨,誰要是得罪了他們,他們表面上不說什麼,背地裡就會玩陰的。

就說解放前的泥瓦匠,給你蓋屋修門的時候,你必然要伺候好了,飯桌上大魚大肉是自然,還必須要有一盤紅燒的泥鰍,這盤菜誰也不能動筷子,只能泥瓦匠自個兒吃,這就是規矩。

要是你不按規矩來,得罪了泥瓦匠,他當然不會說什麼,但是保不齊就要在活計上給你做手腳。心眼小的泥瓦匠就會將水泥和稀一點,將磚瓦砌得縫大點,這屋子經不了多少年就糟了。這還好,要遇到心狠手辣的主,甚至會在石灰中混入雞血或骨灰,那你就等著家裡鬧鬼、遭災吧!

我越聽越糊塗,趕緊打斷他,讓他揀重要的說。

大腦殼這才說,當年鬧饑荒的時候,他出去四處討飯,在碼頭上遇到了幾個手藝人。這幾個人在那閑扯江湖之事,大腦殼也偷聽到了幾個手藝人害人的法子。一個叫做「半夜鬼敲門」,一個叫做「鬼咳嗽」。

「半夜鬼敲門」,說的是將鱔魚血塗在仇家門上,蝙蝠最好鱔魚血,聞到門上有鱔魚血的味道,就不斷去撞門。就這樣,門整夜響個不斷,開門一看,外面又什麼都沒有,就像鬼敲門一樣。

「鬼咳嗽」則是抓只蛤蟆,在它嘴裡塞一撮胡椒面,然後在蛤蟆嘴上封幾條線。蛤蟆被胡椒面嗆得直咳嗽,嘴巴被封住,咳不出來,就會發出老人一樣的咳嗽聲。

大腦殼懷疑,這裡會不會被人設計了一個局,我們可能是中了「半夜鬼敲門」和「鬼咳嗽」的障眼法了。

大腦殼說完,我點點頭,沒回話。

我知道大腦殼和我一樣也在安慰自己,包括剛才說巨石是鐵頭龍王,也是我胡亂拽到腦子裡的念想。在這樣在外毫無依靠的情況,我們不約而同在自己內心裡找合理的依靠,給自己壯些膽,不知道前面是什麼,也得往前面走。這也許是唯一的辦法吧。

這時,旁邊又傳來咳咳的幾聲咳嗽。大腦殼講完壯著膽子把火把插在河灘上,撅著屁股在石頭底下找蛤蟆。剛找了一會兒,他突然像彈簧一樣蹦了起來,叫道:「白大哥……真……真有隻大蛤蟆,那麼大的蛤蟆!」

我探頭一看,那石頭底下黑糊糊的,隱約看見裡面卧著個簸箕大小的物件,但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

我剛想問大腦殼裡面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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