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瑪吉阿米 第5節

對香波王子和梅薩來說,這是「七度母之門」,「七度母之門」終於開啟了。

對警察和大部分喇嘛來說,這是炸藥之門,炸藥終於找到了。

對既是公門警察又是門隅黑劍的碧秀來說,這是瑪吉阿米來過的地方,作為「金剛佑阻」,她很可能留下了倉央嘉措後代的名單。

但是香波王子和梅薩卻沒有預期中的喜悅。香波王子詫異得一屁股坐到了身後梅薩的腳上。梅薩「哎喲」一聲,一把撕住他的肩膀,渾身哆嗦。

香波王子說:「我們發掘到了什麼?我們要的不是這個,是伏藏?」

梅薩也說:「是啊,我們要伏藏,伏藏。」

他們並不是要搜尋炸藥的,他們假裝知道埋藏炸藥的地點,不過是想借碧秀以及警察的力量發掘「七度母之門」的伏藏,沒想到最後發掘出來的真的是炸藥。

智美手伸進勝魔卦囊,摸出卦象萬花筒的羚羊角,再看看。沒錯啊,仍然是「露娜街的瑪吉阿米,盪鈴子上的露珠」。瑪吉阿米出現在露娜街,露娜街就是「魯納羯」即黑龍王,而「盪鈴子上的露珠」代表了情歌,情歌又用「酒」昭示了開門的方法,一切都銜接得天衣無縫,怎麼可能不是遺言是炸藥呢?

碧秀喊起來:「局長,炸藥找到了。」

局長帶著兩個消防隊員走過來,低頭看著:一張色彩暗淡的大幅唐卡鋪在地上,唐卡上是一管一管的黃色油紙包裝的炸藥。那些炸藥組成了一個和仰光門同樣寬大的「心」形圖案。

局長嗅了嗅淡淡的硫磺味說:「數一數,多少管炸藥。」

碧秀蹲在門邊數起來,完了說:「一百零八管。」

局長說:「立刻讓所有的喇嘛離開司西平措大殿。」然後又命令消防隊員,「用最快的速度排除炸藥,注意安全。」

香波王子站了起來。他看到包圍著大殿中心的所有外來喇嘛都舉著右手,並起食指和中指,指了過來。他朝自己的兩邊和身後看了看,心說他們在指誰呢?

驀然之間香波王子想起了叛誓者,叛誓者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共同指認首領,然後得到引爆炸藥的指令。指令必然會在太陽落山之前發出,一旦發出,一千個叛誓者都會奮不顧身地擔當起引爆炸藥的使命。

香波王子看了看錶,現在正是太陽落山的時候。

碧秀也意識到面前這些喇嘛就是叛誓者,叛誓者正在指認他們的首領。首領在哪裡?必須立刻清除掉,否則炸藥隨時都會爆炸。他沖著正準備捲起大幅唐卡的兩個消防隊員喊一聲:「別動。」然後前後左右看了看,一雙鷹鷙的眼睛盯上了香波王子。許多人的眼睛都盯上了香波王子。

「你?原來你就是首領,叛誓者的首領?」碧秀說。

「我?我是叛誓者的首領?」香波王子再次看看那些外來喇嘛手指的方向,發現他們的確是指向自己的,不禁「哼哼」一笑。但他立刻意識到這不是玩笑,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在這種問題上跟他開玩笑。他抓抓自己的頭髮,回頭走向身後的梅薩,攤開兩手說,「這是怎麼啦?我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梅薩正在和智美嘀咕著什麼,這時扭過頭來問:「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著不知道?」

香波王子說:「我裝什麼?我何必要裝?」

智美說:「叛誓者,叛誓者,堂堂正正的掘藏師,突然變成了陰險惡毒的叛誓者,而且是首領,真沒想到。」

香波王子搖搖頭,困惑驚怕得不知說什麼好。

梅薩更是一臉惶恐和疑惑:「是不是你早就埋下了伏筆?你說過,沒有人知道叛誓者的首領是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爆炸前幾分鐘,一千個叛誓者會同時感悟到首領的存在,舉手指向他們的首領。」

香波王子點點頭:「我說過,但不是為了埋下伏筆。」

梅薩又說:「你還說過,叛誓者的首領會在太陽落山之前、機緣到來的時候發出指令,讓叛誓者點火引爆,炸毀布達拉宮,炸死所有進入布達拉宮的人。」

香波王子說:「那都是《地下預言》里的話。」

梅薩痛苦地搖頭:「別提什麼《地下預言》。你帶著我發掘什麼『七度母之門』的伏藏,目的就是為了炸毀布達拉宮,完成叛誓者瘋狂的死亡計畫?」

香波王子有口難辯地抓撓著自己:「不是這樣,絕對不是!」

梅薩指著那些舉著右手久久不肯放下的外來喇嘛說:「那麼這些人的舉動怎麼解釋?」

香波王子急得通紅了臉:「梅薩,聽我說梅薩……」

智美高聲說:「別再狡辯了,他們都指向了你,罪惡的叛誓者指向了更加罪惡的首領。」他「哈哈」一笑又說,「原來我們都是一條路上的同志,都要毀滅聖教,只不過你比我們更狠。我和梅薩以及新信仰聯盟和烏金喇嘛,僅僅是要揭穿聖教的虛偽,用它自己的罪惡摧毀它的神聖,你卻要炸毀世界上最輝煌的佛教殿堂和成千上萬佛教徒的生命!」

香波王子不看智美,就看梅薩。

梅薩眼睛裡突然有了冷漠的仇恨:「你應該清楚,懷疑甚至批判一個宗教,那是公民的權力。但要毀滅神聖的宮殿和教徒的生命,那是犯罪!」她悲哀得幾乎要哭,「大陰謀,大詭計,聖教的敵人、格魯巴的剋星、走向陰謀的叛誓者,你居然一直在欺騙我。」

香波王子連聲嘆氣,無話可說。碧秀副隊長拿著手銬走向香波王子。香波王子本能地後退著,腦海里一片翻騰:

叛誓者怎麼會認定我就是他們的首領?我怎麼才能表明我不是?

或者我真的就是?畢竟面前的事實不可迴避:所有的叛誓者都按照古老的約定舉起右手指向了我。而他們指向誰,誰就是首領。

我無法證明我不是叛誓者的首領,但我可以做到不發出任何罪惡的指令,不讓叛誓者炸毀布達拉宮,炸死所有進入布達拉宮的人。

或者,神佛讓叛誓者選擇我做他們的首領,就是為了選擇一個一定不會發出罪惡指令的人,保衛布達拉宮,保衛世界佛教的第七次集結?

一千個叛誓者中只有一個首領,一旦他死掉——已經死掉,或者當場死掉,爆炸布達拉宮的指令就不可能發出,《地下預言》駭人聽聞的爆炸預言和叛誓者的罪惡也就會自動消失。

至於「七度母之門」的伏藏,已經與我沒有關係了,它應該屬於梅薩,或者智美。

香波王子眼光一一掃過梅薩、智美、碧秀,平靜地說:「你們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情嗎?我就要死了,沒有人再向叛誓者發出引爆炸藥的指令了。」說著,把手伸向了智美,「給我,把你準備殺我的石器給我,現在用不著你動手了,我自己解決自己。」

智美猶豫了片刻,遞了過去。香波王子攥著那塊繪有佛像的石器,看了看打磨鋒利的青光閃閃的剖面,把像錐子的一頭對準了自己。

碧秀警覺地後退了一步。

梅薩說:「不要嚇唬我,你假裝了一路,現在又要假裝自殺。」

香波王子絕望地說:「你不會再看到我假裝了,我會證明我自己。」說罷舉起石器,朝著自己的咽喉扎了過去。

一瞬間香波王子倒在了地上。但他是被人推倒的。他身上流著血,卻不是從致命的咽喉流出來的,倒地的時候石器滑過脖子,扎破了他的耳朵。

不是梅薩,梅薩下意識地要去推他,卻被人搶先了。

推倒他的人是從叛誓者中跳出來的,壓住他,從他手裡奪走了石器。

香波王子爬起來,吼道:「你是誰?為什麼救我?」

「我是古茹邱澤喇嘛,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自殺?」

香波王子捏了一把自己的耳朵,看看滿手掌的血說:「我為開啟『七度母之門』而來,不是為引爆炸藥之門而來。」

古茹邱澤說:「啊,炸藥之門?誰說這是炸藥之門?我修鍊的可從來不是炸藥之門。在我修鍊『七度母之門』第五門的最後關頭,我獲得的證悟就是你,就是這扇鋪在地上的門和門裡的『心』形圖案。還有,我的本尊倉央嘉措幾次出現在我的觀想里,告訴我,當掘藏大師出現的時候,你要帶領忠於你的喇嘛守候在『有寂圓滿』的中心,要保衛它並在那裡誦經。福音將在『心』中誕生。」

香波王子說:「可現在,『心』就要爆炸了。」

古茹邱澤說:「那不是爆炸,是神速的佛光對世界的照耀,心是悲光柔軟之心,它會洗刷地球,讓戰爭、欺詐、飢餓、病厄以及靈魂的污染和眾生的貪、嗔、痴、慢、疑消失在無邊廣大的慈愛之中。」

香波王子說:「畢竟是炸藥,跟你說的沒有關係。」

古茹邱澤說:「不會沒有關係。遠古的印度有一個名叫多光的王國和一個名叫慧月的公主。慧月公主脫胎於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的眼淚,在三世佛前立下誓言,要用純潔的女兒之身修成正果,解脫眾生有情的苦難。對那些在深山老林苦修的僧人,她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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