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下預言 第3節

一個小時後,香波王子走進了阿姬在北京甘露漩花園小區的別墅。這是一棟豪華別墅,阿姬不像其他生活在北京的藏族人,會在自己家裡鋪上藏毯和卡墊,掛起唐卡和哈達,擺上藏式傢具和藏藝飾品,供起怙主菩薩和吉祥天母,鮮艷濃麗得如同進了西藏文化博物館。她家裡基本不體現藏族風格,簡單、明快、前衛,北京話叫「一水兒」的歐風美雨。

但是她穿著無袖彩袍「拉姆切」,只要在家裡,她就會穿起這種藏式仙女裝。仙女裝本來是藏族的戲裝,她卻把它當成了家常便服。照香波王子的說法,她戲裡戲外都是仙女,自然戲裡戲外都得穿上仙女裝。

香波王子一進門,像以往一樣擁抱阿姬,卻沒有以往的激情。阿姬正奇怪,香波王子說:「是邊巴老師讓我來的。」

「他為什麼讓你來?」

「也許你會告訴我。」

阿姬把他帶到客廳沙發後面的桌子前,指著電腦說,「坐下,好好看看。」

香波王子晃了晃滑鼠,早已打開的電腦立刻顯示了「藏學大眾網」,搜索出的條目是:《地下預言》與「七度母之門」。

香波王子說:「沒想到你對這個也感興趣?」

阿姬坐到他身邊說:「很感興趣,我想聽聽你怎麼說,就算是給我上課吧。」

香波王子審視著她,認真地說:「我怎麼覺得你就是『七度母』中的一個度母呢,神秘而遙遠。」

阿姬嫣然一笑,就像在舞台上唱歌那樣,優雅地挺起了胸脯。

香波王子說:「你知道,我們中國的佛教有漢傳佛教和藏傳佛教,藏傳佛教又有許多流派,主要有寧瑪派、噶舉派、薩迦派、覺朗派和格魯派等,無論哪一派都包含了以研修佛理為主的顯宗和以修鍊身體為主的密宗。其中俗稱黃教的格魯派是近三百多年在西藏獲得統治地位的流派,影響遍及青海、內蒙、甘肅、四川、雲南以及整個蒙古國。格魯派在藏區有兩大世系傳承,一是達賴世系,一是班禪世系。」

阿姬溫和地說:「你能不能直接進入主題?」

香波王子說:「這就進入。在兩大世系如此廣闊的流行範圍內,『七度母之門』一直是一個古老的傳說,傳說它是一千多年前,西藏所有教派的密宗祖師、來自印度烏仗那聖地的蓮花生離開西藏時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一部伏藏。伏藏發端於蓮花生大師,是大師傳承佛教的重要手段,即把經文教典埋藏起來,等到百年千年之後的某個機緣成熟、眾生需要的時期,由覺醒者和具緣者發掘出來,成為佛法再生的依據。但是對待『七度母之門』,蓮花生大師並沒有像對待其他經教典籍那樣,伏藏於山岩、湖泊、寺廟、佛像以及無垠的虛空里,而是伏藏在了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內心深處和意識當中。也就是說,作為蓮花生大師的轉世,倉央嘉措是伏藏的承載者和執行者,因此伏藏又被看作是倉央嘉措的遺言。」

阿姬似有疑慮:「倉央嘉措遺言?」

香波王子肯定地說:「千真萬確。三百多年前,就在二十四歲的神王倉央嘉措離開西藏不久,有人得到空行母的授記,在西藏一個叫魯納羯的地方發現了《地下預言》。《地下預言》里有好幾個預言,但主要預言的就是『七度母之門』。它一方面說,在世界重新開始選擇信仰、選擇精神出路的時代,『七度母之門』是迷惘危機之中唯一的法門,是佛教走向未來世界的希望;一方面又說,倉央嘉措作為被政教摧殘迫害的一代神王,他的遺言包含了他對苦難經歷的訴說和對殘酷迫害的詛咒,它將摧毀天堂和夢想,摧毀人類的精神和政教的信仰,它來自噩夢,它將創造噩夢。更重要的是,《地下預言》指出了『七度母之門』伏藏於何處,還說『世間有名倉央嘉措者是成就七度母之門的第一人』。因此它被看作是開啟『七度母之門』的『授記指南』。」

阿姬問:「『授記指南』?你是說根據《地下預言》,就能發掘到蓮花生大師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伏藏『七度母之門』?」

香波王子說:「理論上是這樣。關於『七度母之門』,《地下預言》的『指南』是這樣的:

擁有七個名字的人,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天神已經決定你和聖者出生的日子,那是開啟千年沉思之門的鑰匙。

文殊道場的中央,四百八十四神像,千百億化身之佛,來自燠熱山國的菩提樹,身後是七度母之門。

你要打開七度母之門,走向最後的伏藏,要記住七世佛的裙擺後面,黑色的大瑪瑙,哪一串,第幾顆,摁幾下。

「自從《地下預言》問世以後,『七度母之門』就成了佛教最神秘也最有爭議的法門,有人讚美它,視它為聖教的根本、最高的法門,殫精竭慮而沒有結果;有人仇視它,說它是毀教之門、叛誓之法,極言其惡劣、垢毒、黑暗,卻又無法滅除它。總之無數高僧為它而怒,無數大德為它而喜,怒喜之間就有了明爭暗鬥、你死我活。但不管對它的仇視多麼深刻,中國藏區幾乎所有具備活佛轉世傳承的寺院,都有研究《地下預言》、試圖開啟『七度母之門』的活佛喇嘛。只不過各個寺院的研究獨立而機密,它拒絕交流,禁絕暴露,誰也不了解研究的進展。只有一點教界教外都知道,那就是研究沒有結果,因為《地下預言》告訴人們:

打開七度母之門的結果,將不脛而走,在眾生陷入迷惘之日,它是佛法圓滿的太陽般的見證。

「沒有結果並不等於已經終止,實際上對《地下預言》的研究和對『七度母之門』的發掘,早已演變成了佛法密宗的修鍊手段,一直都在『暗道』里進行。『七度母之門』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是最後的伏藏、唯一的法門、未來的希望?數十代佛子各自為陣的探索始終沒有結果卻為什麼還在各自為陣?蒙昧瀰漫著歷史,覆蓋了『七度母之門』,大家習慣於密守陳規、孤靜獨立地修鍊該法,卻沒有一個人像率真的孩子那樣問問身邊的人:『你看到什麼了?』但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雍和宮的老喇嘛阿若·炯乃。阿若·炯乃喇嘛顯然屬於『七度母之門』的讚美派和修鍊者,他肯定不是第一個探究原因的人,但絕對是第一個打破沉默、公開挑戰密守習慣的教界高層人士。」

香波王子從「藏學大眾網」中找到阿若·炯乃的博客,指著一篇文章說:「阿若喇嘛是這樣說的:『先逝的尊者、敬信的上師哪一個給了我們固步自封的教誨?蓮師賜予我們共有的光輝,而我們卻互相保密、心念相隔,這是迄今為止億萬叩拜都不能打開七度母之門的唯一原因。』同時阿若喇嘛還公布了他的冥想成就:

七度母之門——北京雍和宮

「阿若喇嘛說:『現在缺少的就是鑰匙。開啟七度母之門的鑰匙在哪裡?誰是靈魂相托的福田?誰是口耳相傳的法嗣?誰是心念相印的仙人?』看見了吧,阿若喇嘛留下了自己的電話和地址。遺憾的是,他的冥想成就已經公布一百零七天了,全世界沒有哪個寺院、哪個教派、哪個活佛喇嘛、高僧大德、教授學者做出任何回應,一片沉寂。」

阿姬說:「你不是在這裡發了一個貼子嗎?」

香波王子說:「那隻表明我關心『七度母之門』,不算回應。」

阿姬問:「你為什麼不做出回應?」

香波王子站起來,攤開兩手說:「這還用問嗎?我不是靈魂相托的福田,不是口耳相傳的法嗣,不是心念相印的仙人,我研究了幾年,連到底有沒有鑰匙都不知道。」

「也許得來全不費功夫,當你對尋找鑰匙絕望的時候,鑰匙會自動朝你走來。」

「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好事兒。」

「你已經遇到了。」

「什麼意思?」

阿姬笑道:「鑰匙,我有一把鑰匙。《地下預言》的『授記指南』說,『擁有七個名字的人,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天神已經決定你和聖者出生的日子,那是開啟千年沉思之門的鑰匙。』你肯定不知道,小時候媽媽給我起過七個乳名,七個乳名代表了一個星期中的每一天。」

香波王子呆愣著,似乎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阿姬又說:「你不會連一個星期中每一天的藏語名字都不知道吧?」

「當然不會,星期一是達娃,星期二是米瑪,星期三是拉巴,星期四是普布,星期五是巴桑,星期六是邊巴,星期日是尼瑪。」

「其中的三天是小牛吃奶的日子。」

香波王子點點頭說:「那就是代表太陽(尼瑪)的星期日,代表月亮(達娃)的星期一,代表金星(巴桑)的星期五。」

「再從這三天中找出小牛吃奶的時間,就是我的生日。」

香波王子思考著:小牛吃奶是佛經上的故事——有一個牧人,他在太陽的日子放小牛11點去吃奶,母牛沒奶了;又在月亮的日子放小牛下午三點去吃奶,母牛還是沒有奶。一個喇嘛告訴他,你在金星的日子放小牛中午一點去吃奶,一定會有的。果然小牛這一天吃飽了肚子。牧人問,這是什麼原因呢?喇嘛說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