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們,可不可以在一起 第四節

宴會仍舊在有序地進行著,唐婧認識的在場兩個人,似乎都很忙。壽星一刻也不停歇地跟別人說話,她臉上被別人使壞抹上去的蛋糕沒有擦乾淨,殘留著一點乳白色的奶油。景澄呢,先前還有幾個女的跟他搭訕,但後來,又一個個走開了。如此,剩下他們倆靜靜地端坐在一旁,彷彿那些熱鬧跟他們沒有一點關係。

景澄將一個果盤放在了唐婧的面前:「這樣的你,我倒有點不習慣了。」

「嗯?」唐婧抬起頭。

「很拘謹。」景澄用牙籤從果盤裡挑出一塊蘋果,「給。」

「謝謝。」唐婧伸手接過。

「姍姍讓你過來,不是讓你當擺設的。」景澄指指桌上豐盛的菜,「有什麼想吃的,就自己夾,別客氣。」此時他宛如鄰家大哥哥,工作時冷漠的態度全無。

「我可不擅長客氣。」唐婧邊吃蘋果邊說。其實,她不是不想吃那些誘人的菜,主要是她已沒了那份心思。

她在想,關於那條項鏈是誰出的主意呢?是想以此拉近她跟景澄的關係?

在楊姍說他們倆心有靈犀一點通時,唐婧在心底暗暗地想,心有靈犀一點通不過是種默契,並且是虛假的。然而,她得承認一點,楊姍正在跟她和睦相處,並且和睦得讓她有些不習慣。

「想喝點什麼?」景澄拿來一瓶果粒橙,「這個,可以嗎?」

「可以,我自己來。」唐婧打算接過去時,景澄卻搶先一步,替她斟上了。鮮嫩的果肉在橙汁里微微浮動,在其表面打了幾個圈,漸漸下沉。

「謝謝。」唐婧喝上一口,絲絲甜頓時漫溢。

有人開始引吭高歌,瞬間引爆了包間里的氛圍。

「有誰想唱的儘管唱,別讓沉默埋沒自己的唱歌天賦。」一曲畢,楊姍拿著話筒站在前面笑容滿面地說。

「好好……」在楊姍的號召下,一群朝氣蓬勃的男女紛紛去搶話筒。

不一會兒, 包間里,成了K歌的海洋。

在大家爭先恐後去一展歌喉的時候,唐婧和景澄仍然安靜地坐在一旁,做著傾聽者。

「好像我還沒聽過你唱歌。」由於別人的歌聲比較大,景澄不得不往唐婧那邊移了移,靠近她說。

「嗯。」唐婧的視線從大屏幕上移到景澄的臉上,他們坐得如此之近,他英俊的臉,近在咫尺。他琉璃般的眼眸,透明而清亮,從中隱約能看到她的倒影。

「你去唱唱。」景澄提議。

「我不去了。」要是唐婧跟一群熟悉的人在一起,她絕對二話不說拿起話筒就唱。現在她在一堆陌生人里,她倒是怕自己出糗。

「去唱唱,放鬆一下。」景澄堅持。

唐婧開始被他說得心痒痒的,有了要唱歌的衝動。不過,話筒都有了「歸宿」,拿著話筒唱歌的人們,唱得手舞足蹈,自是開心,唐婧也不便過去拿話筒擾了別人的興緻。

景澄似是看出了她的顧慮,待別人唱完了鬧哄哄的《嘻唰唰》後,想前去為她拿話筒。

這時,楊姍來到了他們身旁,拿來了話筒,笑嘻嘻地遞給唐婧:「唐婧,這麼安靜,可不像你,趕緊的,上去給大家唱一首。」

唐婧笑著接過話筒。

她要唱的曲目是別人點好的,好在,那首歌,她很熟悉。只是,在那般熱鬧的場合唱,她覺得並不太合適。

別人正等著她開唱,她也不好意思去找一些歡快的歌,只好將就。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那時候的愛情,為什麼就能那樣簡單,而又是為什麼,人年少時,一定要讓深愛的人受傷……」

耳熟能詳的《後來》,唐婧聽得最多唱得最少的《後來》,曾經略知其歌詞大意,現在讓她陡然了悟的《後來》。

莫名地,她越唱越投入。周圍的嘈雜聲漸漸小了,包間陷入一片沉寂。

唱到動情處,唐婧握著話筒的手不由得收緊,心微微抽動。

三年前,她和章辛的愛情來得那般簡單而純真,不夾雜任何的功利。磕磕碰碰的三年,讓她學會了如何去愛,如何去付出。可惜,她曾以為牢不可摧的愛情,就那麼,消失了。他們已成年,他們已不再年少,然而,章辛還是傷害了她,他們還是在各自的世界裡走失了。

為什麼,一定要讓深愛的人受傷?為什麼,曾經如膠似膝的他們分開了?

他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驀然,唐婧的心頭纏上厚厚的一疊傷感,酸酸的,眼角亦有些澀意。

她在感傷那時候的愛情,還是在感傷那時候的自己?她並不太明了。

唱到最後,那股傷懷遲遲未散。她的耳畔響起了陣陣掌聲,想來是她唱得太投入感染了在座的吧。

唐婧稍稍掃了下在座的人們,他們臉上交織著一種複雜的表情,不予言表。

他們是否也跟她一樣,因為一首歌,想起一個人或一段感情?

在送唐婧回去的路上,景澄看似隨意地說:「你唱得不錯。」

「還好,可惜沒聽到你唱。」最後聽的幾首歌,歡快至極,唐婧走出包間後的心情自然已經脫離了那份感傷,有的是K歌和聽歌后快樂的小情緒。

「這麼希望我唱。」景澄勾起唇,「那下次有空,我們倆一起去。」

「就我們倆?」唐婧看向他,撇撇嘴說,「兩人去K歌多沒勁。」

「兩人去好,沒人跟你搶話筒。」

「這倒也是。」

彼此靜默後,良久,景澄好聽的聲音響起:「你是不是還沒忘記他?」

「你說誰?」唐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爾後,微微揚唇,「你說他啊,那樣的人,有什麼好記住的。」

「不提他了。」景澄迅速地過濾掉這個話題。在聽她唱《後來》時,他認認真真地聽完,望著她在燈光投射下柔和秀美的臉,她不時微蹙眉頭。他想,大抵只有經歷過深刻感情的人,才能體會歌詞的深意吧。可惜,他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沒有後來,只有現在。所以,他並不能完全領悟詞意,卻深深地讀懂了她的表情。那個瞬間,所有的一切都好似被定格,成為了一個永恆的畫面,烙印在他的腦中。

那一刻,他在意著什麼嗎?關於她的以前,還是他們的以後?

「另一條項鏈,是誰買的?」唐婧想弄明白。

「你覺得我會做那麼婉約的事嗎?」景澄挑眉。

「這世上又不是沒有做事細心縝密的男人,並且不少。」

「那如果我說,不是我買的,你不會不會失望?」

「怎麼會。」唐婧笑了起來,「如果你說是你買的,我會討厭你的。」

「討厭我?」

「嗯,你知道當時我什麼感覺嗎,無地自容啊,明明沒送楊姍那條項鏈,卻把那等不明不白的事安在了我身上。」

「那你討厭姍姍?」

「不會,如果是她做的,就另當別論了。」

「搞性別歧視?」

「……」唐婧禁不住笑了起來,「我哪敢歧視景總您啊。」

「姍姍平時就愛搞怪,你別介意。」景澄開始替楊姍說話。

「她那樣做,你心裡是不是樂得很?」

「你說呢?」景澄眼中有著曖昧的笑意。

「……」唐婧避開了他熱烈的眼神,想到了工作上的事,「這次公司的整改,你採納了部分我的意見?」

「嗯。」景澄閑適地靠在椅背上,「不正合你意嗎?」

「……」唐婧臉上流露一絲複雜的神色。

「怎麼了?」景澄明察秋毫道。

「那些被貶職或者被辭掉的人,我總覺得有點……」唐婧沒有繼續說下去,不可否認,公司進行整頓這一條是她勇敢地提出來的,但是,當她真正看到那些一個個被辭掉的人,她的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心酸。在那些人身上,她好像看到了前不久的自己。

那時候的她,收拾文件,默默離開。他們又何嘗不是?

「你於心不忍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說這話的時候,唐婧心裡不太好受。那些被淘汰下來的人,以後的生活中要承擔怎樣的壓力。不過,這些問題理應不是她需要去想的,想多了便是庸人自擾,索性,她閉上眼睛,沉入自己的世界。

「職場就是這樣,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景澄的話在她耳邊低低地迴旋。

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她要待多久才能解脫?為了生計,也許會是她一輩子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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