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4節

青島之行,徹底改變了楊紅的生活。她清楚地意識到,四年前的那個舞會,在她心底跳了這些年,跳到青島,終於曲終人散了。也使楊紅把自己跟周寧再一次緊緊地拴在了一起。除了周寧,她又能把自己跟誰拴在一起?自從跟周寧戀愛,楊紅就算從男人的視線里退下來了,大家公認她是周寧的女人了,沒有別的男人追她愛她了。楊紅不知道陳大齡到底有沒有追她愛她,充其量也就是被動地承受了一下,所以她這一生就只有周寧這一個男人可以算得上追了一下,愛了一下。

當了老師,後來又成了幹部,楊紅在男人眼裡,就更不是一個可以追的女人了,沒有男人以純男人的眼光看她,也沒有男人把她當純女人來看。她是楊老師,楊副書記,楊副院長。男人跟她說話的時候,都把位置擺得很正,該恭敬的恭敬,該害怕的害怕,有禮有節,不越雷池。

在楊紅那個圈子裡,人們對婚姻還是很尊重的,已婚的男女,都是已經上了銅板冊了,沒人再來惹麻煩了。楊紅很感謝中國人這種涇渭分明的態度。結了婚的人,不論他或她多麼出色,你也不要多看一眼,更不要多想一下。他或她再好,也是別人的人了,想他或她,追他或她都是沒有好下場的。既然沒有人對已婚的人感興趣,已婚的人也就不必在那裡翻什麼花花腸子了。你嫌配偶不好,你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沒人可花,是湊合婚姻最大的安全係數。湊合婚姻之所以能湊合下去,不是因為湊合的兩個人有多少可以留戀對方的,而是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固然不理想,但自己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如果有一個更好的選擇等在那裡,湊合的婚姻大半是要宣告破產的。

周寧似乎從沒動過離婚或者婚外戀的念頭。追女人對於周寧來說,就好比是農民起義軍攻打一座城池,打得千辛萬苦,是為了進城享受,攻打本身只是一個過程,越短越好,越快越好。誰個沒事幹,一天到晚去攻城?現在已經攻下一個城池,就該享受了,還攻個什麼?所以這些年,周寧基本上是在用城、享受城。如果能打了麻將,回來又有飯吃,晚上還有愛做,就很滿足了。建城的事他懶得管,攻別的城,他嫌麻煩。

周寧對楊紅這座城還是比較滿意的,女人該有的她都有,胸高腰細屁股大,看上去舒服,摸上去也舒服。難得的是又做得一手好菜,上下兩張嘴都喂得飽。從結婚起,就是楊紅做飯,搬出集體宿舍後,周寧連洗碗的差事也自我罷免了,所以基本上是抄著個手,吃現成的。這樣的老婆到哪裡去討?當然,既然是女人,就免不了有女人的毛病,比如不讓打麻將啦,不讓看黃帶啦,對婆婆不叫「媽」啦,女婿岳母發生爭執不站在自己丈夫這一邊啦,等等等等。但周寧知道,女人個個都是這樣啦,說不定胸沒楊紅高,眼光還比她高;腰沒楊紅細,心眼還比她細;屁股沒楊紅大,脾氣還比她大。

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廣大人民群眾都說他這個老婆找得合算,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事業上工作上沒得說,又能掙錢,又會管家。周寧這個人還是很聽得進群眾意見的,別人都說合算,肯定是不會虧了。楊紅這個老婆,帶到鄉下老家去,也十分風光,極大地滿足了周寧的自尊心。

不過有一段時間,周寧心下很有點想換個老婆,因為楊紅在床上太死板。剛到E市中專上班的那段時間,周寧跟那些單身漢老師一起,看了不少黃帶,長了不少知識,回來後也想如法炮製。但每次都不得其法,最終兩人都累得氣喘吁吁,卻毫無快感。

楊紅也聽別人說過什麼「七年之癢」,但到了結婚後的第七年,正好是周寧調回H市的那一年,他在牌桌上認識的一個哥們,通過另外幾個牌桌上認識的哥們打通了關節,把周寧從E市的中專調到了H市一家挺不錯的研究所。

為這,周寧把自己的麻將救國論對楊紅大侃特侃了好幾回:「你不讓我打麻將,那是你沒戰略眼光。我不打,能認識老萬?不是老萬,我能調到H市來?現在很多生意是在麻將桌上成交的,很多人事調動是在麻將桌上談成的。你為我搞調動這些年,你認識的那些人有沒有為你搞成?還是靠我在麻將桌上認的人。」

所以第七年,周寧是在楊紅的眼皮子底下度過的,天天早去晚歸地上班,下了班不是被楊紅人盯人地鎖在家,就是溜出去打牌,然後被楊紅髮現,抓了回來。吵架也吵,鬥氣也斗,但出軌還沒出。

有人講起誰誰誰有了婚外戀,周寧總是不屑地說:「這個×人真是有毛病。一個聯邦調查局監視他,還嫌不夠,還要找個中央情報局?跟哪個女人上床不是一樣?」說完,還樂呵呵地加一句,「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只怕他自己的老婆都應付不了,再找一個女人,他那根棍子就那麼經搗?一滴精,十滴血,多應付一個女人,不知要少活多少年。」

楊紅覺得自己的婚姻大概就是這樣了,不浪漫,吵鬧不斷,但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她沒想到,到結婚的第十年,卻發現了周寧一件風花雪月的浪漫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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